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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儿三姨太在屋子里跟蒋茽抢的疯头疯脑的,可她到底只是个女人家,哪里有蒋茽的气力大,扯了半晌抢到手的东西只有那么几件,一副南海珍珠的链子也给扯断了,珍珠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蹦蹦跳跳的顺着四处散开。
三夫人见了心都碎成几瓣儿,昔日攒了半辈子的东西,现在跟一团乱线一样抓了蒋茽一手,翡翠镯子掉在桌面上,清脆的打了几个转儿,三姨太瞧的更是胆战心惊,生怕这些值钱儿玩意儿就跟那珍珠链子一样下场,遂顿时跟疯了一样,嚎哭着伸手去抓蒋茽的脸。
蒋茽本是没防及三姨太会突兀狂一般的奔着他的脸就过来了,当下只忙着怎么从那疯婆子手里抢到东西才是正经。可就那么一眨眼儿的事儿,三姨太长长的漂亮指甲就跟小刀儿一样,顺着蒋茽的左脸毫不客气的划了下去,这一把下去,顿时三道子血痕现在脸上。
蒋茽只听见三姨太嚎叫着扑过来,再就觉得脸颊上猛地刺痛起来,他哎呀一声,丢了手里的东西朝自己脸上捂了过去。
等反应过来才明白是给三姨太给挠了,捂着脸的手挪下来一瞧,淡淡鲜血蹭在手心儿上,此时三姨太却是趴在地上把蒋茽刚掉的东西都扒拉自己身边儿去了,连瞧他都没瞧一眼。
这使得蒋茽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七窍流血,嘴里叫骂着:“你这下贱的娼妇婢子竟敢抓花了我的脸,看我怎么跟你算这一笔帐。”说罢,弯腰一把薅住三姨太披散的头,猛地往后一带,三姨太妈呀一声,朝后来了个王八翻壳,四仰八叉的摔了过去,摔的眼冒金星,两耳闹哄哄的一片,啥也听不清了。
蒋茽还不罢休,气急败坏的一边骂,一边把梳妆台上的饰盒倒了个底朝天,见找不到银票,朝着门外叫嚣:“门口那受死的老货还不进来更等何时?是要等到进了棺材才肯听话吗?”
李婆子被吓的脖子一缩,嘎的答应了一声,推门儿就冲进来了,可是吓的她连门槛都没迈,门冲开了,身子前倾,脚却还在门槛外,就那么脸朝地的趴下了。
这一摔可把这李婆子摔的不轻,妈呀妈呀的哼唧了半晌没起来,只觉得一股热烘烘得到东西从鼻子里留出来,李婆子缓缓抬了脑袋,还昏呼呼的看不清眼前,没等醒过神儿,就听三姨太死嚎着骂道:“你这狠心不顾的东西,枉我这多年为你生儿育女,悉心伺候,今日你倒是连我分毫也不顾了,牙缝里的东西你也不放过,倒是说说看,你的良心哪里去了。”
“老货,还不快滚过来。”蒋茽一脚踹开抱住他大腿的三姨太,朝着李婆子横眉竖眼道:“今儿你要是不把这下贱货藏得银子票找出来,我不扒了你一身老皮我就不姓蒋,我随你姓李。”
李婆子听了这话,顿时血冲了脑子,心知这蒋茽是动了真格的了,容不得她在这里在做两面好人,遂磕头虫一样,点头哈腰的答应,道:“晓得,晓得。”
三姨太闻言,瞪大眼,朝着李婆子,喊:“你这老货,容你怕了他就敢得罪我?我若不死,你就必死。”
李婆子又是一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双耷拉眼看看蒋茽,再看看三姨太,迟迟不肯动弹,两道鲜血从她鼻子一直蜿蜒到衣服上,李婆子迷迷糊糊的用袖子去蹭了蹭,顿时哭起来:“老爷夫人,你们这是难煞了我这老不中用的了。”
“老货,给我起来。”蒋茽不容她在这里耍赖,薅住她衣领子一把提起李婆子往小里间拖,边拖边道:“你找不到,我就在这扒你的皮,拆你的骨,你是看看。”
三姨太平素的银票或是值钱玩意儿都是李婆子代为打理保管,她自然知晓东西藏在何处,现下蒋茽盯住李婆子去翻,必然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三姨太哪里肯,扯住李婆子的头就往后拉,扯得李婆子疼的哭爹喊娘的。
“夫人松手,夫人。”李婆子求饶。
三姨太不罢休,恨道:“你尽管试试我到底能把你如何便是。”
“婆子我不敢了,不敢了。”
蒋茽见三姨太如此,转而送了李婆子,薅住三姨太的头就往里间儿拖,阴森道:“这老货不敢,那我也不勉强,你给我打死了,我叫她一道给你做陪葬,一主一仆地下也是个伴儿。”
三姨太吃痛,随着蒋茽的脚步一直被拖往里头小屋,三姨太鬼哭狼嚎的叫声从屋子里传出来,一直传到很远,丫头婆子们都给吓坏了,谁也不敢进屋,都躲在自己屋子里看动静。
刘婆子一早就知道这东面屋子会有好事儿,装模作样的还从这头儿绕一圈回去,那哭喊声听的虽不真切,但多少也闻得到一些,刘婆子格外解恨,捂着嘴一路小跑回去打报告去了。
而另一头,来凤带着明月也在院子里兜,见那院子情形,一脸的得意。明月笑道:“那老妖精这回可是给打服了的,只管出来的时候不鼻青脸肿的才怪,看她及时才敢再出门得瑟。”
来凤漫不经心的折了朵枝头上的花,无谓道:“大夫人这招可真狠,容着她闹了这么久,得意忘形了这么久,只为了这一遭,让她日后连半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真狠。”
明月听了,略略收了笑意,看来凤:“夫人何必这般认为,以夫人的心气儿来说,你也万万不是普通角色,何必怕她,不过只是早一时晚一时,大家是凭着本事讨活的,三姨太她自己心眼儿不全,自命清高,那是她自己蠢,得到今天下场也是活该枪打出头鸟,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真不知还活着干嘛。”
来凤轻叹了一口气道:“你错了。”
明月不解,问:“明月错在哪里?”
来凤轻声道:“不管大夫人多部受宠,不管老爷对她几多不满,正室就是正室,从嫁进这个屋子那一天起,这些都是注定的,谁也动摇不了。再受宠不过只是一个妾,再不得宠也照样蒋家大权一把抓,许是在男人心里,真正信任又能同甘共苦的不是平素宠着惯着的那些小老婆们,所谓的结夫妻,白头偕老,也不过是在跟他明媒正娶的女人连在一起的。说来是可悲,可到底还是这个理儿。”
来凤转而看着明月淡淡笑了一笑,道:“若是今日,蒋家家破人亡,自离子散,若只能带走一人,我敢断然,他一定要带大夫人走,而我们,真真是在关键时刻才看得出,到底是扶不上墙的一滩烂泥,迟早要被晒干了碎成块儿掉在窗根儿底下没人看的。”
明月见来凤神色有些哀寂,忙劝到:“夫人想太多了,这么家大业大的蒋家怎会有家破人亡的一日?夫人想太多了难免伤神儿,还不如坐山观虎斗来的好玩,等着三姨太不受宠了,夫人再给老爷添个少爷才是正经。”
三姨太再往三姨太那头瞧一眼,转身往回走,道:“这世上本来就是人不正经,世道又怎么会正经得起来。”
明月见好戏还没唱罢,忙跟上前去,问:“夫人不再多看一会儿这热闹了?”
来凤轻声道:“不看了,谁知看来看去,我不会轮上这么一遭。”
再说那头儿,方沉碧跟着马文德一起拿着手牌去账房盘账面上的银子数儿,进了账房,里头的看帐的先生倒是客气的很,将账面摊了一桌子,他不说话,眯缝着小眼儿笑呵呵的站在一边,哑着嗓子,道:“大少奶奶,帐都在这了。”
方沉碧嗯了一声走上前去,微微俯头一看,只管是略略的扫了一遍。她其实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三姨太和蒋家二少一直有各种名目支银子的事儿早就有所耳闻,她时不时来账房支银子维持家用,便是了如指掌的,那连她都知晓的事儿,大夫人岂会不知?这账房上下的的事又有那一桩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的?
方沉碧当时没有反口多说一句,不过是给了蒋茽的面子,现下最重要的是帮蒋悦然度过这个危机,绝对不是报复蒋家的机会,心头略略一沉,她有些心虚,此次大夫人这一遭,怕是那头儿三姨太那里要遭殃,等着到时候闹开了锅,反而对蒋悦然的这件急事儿不好了。
账房先生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圆框眼镜,忙弓着腰给马文德倒茶吃,两人坐在桌子前头的小桌前,低声聊了几句,账房先生时不时瞄着方沉碧的表情。
其实这账面儿看不看也罢,马文德心里也是一清二楚到底怎么回事儿。他品了一口茶,跟账房先生道:“这头儿不知道曹方是不是早打点好了,反正我们大夫人说了,全蒋家上下,先生您是最辛苦的,平素商用往来,哪一笔不是过了您的眼了,这头我们三少遇见这么个坎儿,可是急坏了大夫人。她这是跟老爷说了这事儿,老爷也把来拿银子的官爷儿都留下了,今儿就得支走银子,赶紧花钱消灾才好。日后,三少若是当了家,大事小情,还会亏待了您不成?”
账房先生也是个聪明人儿,在蒋家做了六十几年的帐,到底是个哪面儿也不靠的主儿,他只管专心致志的记自己的帐,唯恐沾了哪房的好处,到时候一朝东窗事之后跟着遭殃。
三姨太和蒋渊不是没有贿赂过他,只是这人软硬皆是不吃,实在没法下手。当年,这张帆先生是蒋茽的父亲最看重的人儿,也落下过这话儿,不到他死,谁也别想着把他从这个家赶出去。蒋茽对这个账房先生也是颇为尊敬信任,是他人万万不能挑拨的。
再加之大夫人也认为,如他这般人才是最可靠的,遂从不对他下手,不拉拢也不找他麻烦,就让他好好的在蒋家做自己该做的事儿,倒也是好的。可平素小恩小惠的事儿也是不落下的,多半只是比常人多给一点儿,也当是让这人自己心里舒坦就是了。账房先生心里有数,小恩小惠也就收下了,毕竟大夫人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平时也并无乱来的事儿做,他对她颇有好感,虽然他也知道这个大夫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可事到如今,这账房先生如是清楚蒋家目前的状况,混到了今日,也是该走的时候了,见马文德说了这话儿,账房先生开了口:“马大管家是个精主儿,账面上的事儿我不得多说什么,我只管说之于我来说,我只是做好我分内的事儿了,账目明明白白的记着呢,都是秉着规矩办事儿。
在我第一次踏进着账房开始,从不曾有过什么徇私舞弊的事儿出来,但凡每一笔支出收入,都是有理有据。主子之间的事儿万万不是我这等下人该过问的,我只是见到手牌就调银子出去,谁拿牌子谁能支得走银子。回头也有名目可查,还有留名和日期。况且,每一笔银子都有大夫人或是老爷的准许,每一笔都不差丝毫。”
马文德闻言,笑道:“我也在蒋家做了四十余年了,您这等为人处事我还不知?就是因为我知晓,而且是清清楚楚的知晓,方才跟您说这话儿来着。”
账房先生抿嘴一笑,道:“大夫人这么多年来待我不薄,以前的老太爷更是如此,换到老爷这一代如旧,我能为这家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你们看着办吧。”
马文德笑呵呵的应道:“足矣,足矣。”
账房先生捋了捋胡子,道:“我到了这把年纪,带了镜子也是花眼的厉害,这不几日前大夫也说,我是从前看坏了眼镜了,越老越不清晰。眼看着身子骨儿也不如重前,就想着跟夫人老爷告老准备回去养晚年了。”
马文德连连点头:“等着三少这事儿一弄利索,您的事儿我必亲自去给大夫人说,您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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