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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抖了一瞬。

人離得愈來愈近，輪廓也愈發清晰地映入她的眼眸，好熟悉的感覺，好熟悉的人，好像下一秒她就能叫出來他的名字，可那股滯澀感卻隨著她努力回憶而愈發強烈，她忽而覺得心臟好疼，嘴唇張張合合，卻始終喊不出那個名字來。

直至人到了她的跟前，她也只能征征地望著眼前人，晶亮的眸子裡落下一滴淚，似夢中囈語一般，問道：「你……是誰？」

江城的心臟猛然一縮，那雙清俊的眉眼染上極為深重的難過，隨即又被他壓了下去，他依舊保持著溫和的笑容，伸出手在慕雲棲的鬢邊微微一點，一條細軟的煙綾就這樣鬆鬆地垂在了他白淨的手指間。

他用指腹輕輕地擦去她的眼淚，嗓音低沉而溫潤，道：「殿下，別哭，會傷眼睛。」

這聲「殿下」珍重萬分，讓她不由得生出一種被眼前人珍愛著的錯覺來，她的眸子裡染上疑惑，「你為何……」

不待她說完，江城微微彎下身，輕輕地擁住她，他的鼻息暖暖的，淺淺地有一下沒一下地貼過她白皙的脖頸，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自脖頸處一路蔓延至心臟。

慕雲棲僵在原地，一時間反應不能，腦海中出現了一瞬間短暫的空白。

「殿下，睡一覺吧，醒來就好了。」江城在她的後頸上輕輕一點，她整個人就毫無徵兆地癱軟了下去。

待她反應過來時，只看見一張朦朦朧朧的臉龐。

完了，中招了。

第2o章憶起

慕雲棲正身處一片黑暗之中，墨色濃重，基本上已不能視物，她抬起手伸到自己眼前，哪怕近在咫尺，她都無法看見自己的手，四下寂靜無聲，這片黑暗仿佛能吞噬聲音一般，靜得她連自己的呼吸都聽不見。

想到此前眼睛的傷，她不免心想，她這是瞎了？

她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腳底下仿佛是空的一般沒有實感，似乎她只要動作大一些，保不齊就會掉下去。

難不成她已經身歸混沌了？

可是不對，傳說混沌之中都是一片死寂，神魔兩族的魂魄歸於其中也都是死的，可她明明還有心跳，她又試著掐了掐自己，不會痛。

那便是夢境了？

「……」

真不知道她當時怎麼會被那朝她跑來的少年郎沖昏了頭腦，沒能及時將他推開，這才中了招，就在她自我反思之際，一道白光忽而出現，似利劍一般破開黑暗，以不可擋之勢將黑暗驅散了個完全。

她不免抬手擋住強烈刺眼的光芒，緊閉起雙眼，待感覺那陣強光過去之後，她抖了抖薄薄的眼皮，緩緩睜開雙眼。

光芒已不再刺眼強烈，變得柔和，她站在一片清澈的水面之上，水面倒映著瓦藍的天空，天地同色，她走了一小步，水面上泛起幾圈細紋，打皺了倒映著的藍天白雲。

忽而一道水波自她腳底下升起，打著旋，形成一道漩渦狀的水柱，將她裹了起來，她戳了戳這水柱，手指沒有沾濕半點。

待她徹底被水柱包裹以後，一抹裹了光的印記鑽入她的體內，她瞬間動彈不得，眼皮變得沉重。

一股暖意自脊骨流出，流至四肢百骸，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幫她疏通筋骨脈絡，渾身上下使不上半點力氣，卻並不痛苦，眼皮愈發地沉重，她索性就閉上了眼。

從外飛來的那道光仿佛就屬於她一般，與她的契合度極高，她感到體內有什麼東西正在粘合。

那是她的另一半魂魄。

隨著魂魄而來的還有她丟失的記憶，她在人間行走了一百年後又走了一百年，而後撿著一個孩子，她帶著他送別了蘭茹，在落神山上生活了三百年，直至京陵城走了一趟，一切戛然而止。

化為火海的落神山，消散成星點的她，還有癲狂入魔的江城……

她想起自己方才問江城「你是誰」時，江城那悲痛又安心的神情，呼吸猛然一滯，縱然魂魄融合的過程並不痛苦，她的心臟也疼了起來，好似有人拿著尖刀一下又一下地戳著她的心臟，就連呼吸一下都帶著疼，她怎麼把人最後養入魔了……

化作星點的她尚存著最後一點意識，她看見那個面具人拿著一盞亮著螢火的油燈在收集著她的魂魄，就在他快要得手之際，一道強光乍然出現灼傷了那面具人的手，趁他吃痛之際，裹著她零零散散的魂魄消失了。

再後來，她便從天星神山上醒了。

那她豈不是沉睡了三百年，怪不得她醒來時全身都痛，在地下躺了三百年能不痛嗎？

魂魄在神骨的助力下融合得出奇順利，不消一刻鐘的功夫，她感到原來那充沛的靈力又回來了，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不少。

環繞著她的水柱慢慢褪下融入水中，很快歸於平靜，她再度睜開眼時，眸中一片清明。

這裡不是什麼夢境，是她的靈魂海。

水面之下仿佛有什么正在奔涌而出，震得水面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波瀾，如墨般潑開的藍似一條巨龍攪動著上方那層清澈的水面，片刻後之她的腳底下化作了一片深沉的藍色，表面平靜，內里洶湧，又一望無垠，好似這才是它原本的模樣。

慕雲棲的靈魂海中有一棵生機蓬勃的樹，代表著她的生命，現下樹頂上正懸著一個菱形模樣的晶柱，這晶柱不大，幾乎都被樹葉遮擋住，若不是她感知已經徹底恢復，興許還真發現不了附在上方的一絲不屬於她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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