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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晚食无人敢开口说话,吃得甚是憋闷。
不大不小的一场争执,晚间还是叫杨斐知道了。他匆匆过来,召了霍清川出去,问清来龙去脉,严厉斥责了徐幼棠‘不悌后辈’;又召集童子们,严厉斥责了阮朝汐‘不敬前辈’,两边各自训诫一顿,了结此事。
十二个童子少了四个,东苑的九间屋舍空出来好几处,童子们各自回屋收拾。阮朝汐被杨斐叫出去,在庭院沙地里单独训话。
“阮阿般,你需知晓,相貌出众也是天生殊才。”
阮朝汐如今搬去了主院居住,但日常还是交给杨斐管教,白日和东苑童子们一处进学,身上依旧是小郎君打扮,学得是荀氏家臣教谕。
杨斐琢磨不透自家郎君的意图,言语间刻意避开阮朝汐的小娘子身份,只把她当做东苑童子训诫:
“世道如此,无论京师贵地还是乡野县郡,高门贵姓还是普通庶民,天生一副出众相貌,总是会被人高看三分。九品中正举荐贤才,品鉴的除了德才,品性,亦有容止。你相貌出众,得了坞主青眼相看,并不是什么坏事,无需过于纠结。”
杨斐刻意放缓了声音,和善地与她说起,“杨某会严厉训诫徐幼棠。你霍大兄也会看着他。刚才之事,以后再不会发生。好了,回去休息吧。”
阮朝汐刚走到屋檐下时,庭院方向又依稀传来了交谈声。
这回在庭院交谈的人,换成了杨斐和徐幼棠。
“你多大了?阮阿般才几岁?”杨先生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过来,“郎君赐一碗酪浆,就叫你生了嫉妒不平之心,对着刚进坞的十岁小娃儿发难?徐幼棠,你学艺大成,翅膀硬了,气性也大了,你怎么不去当面质问郎君呢。”
安静了片刻,徐幼棠的嗓音响起。
“一碗酪浆算什么。杨先生太小看我徐幼棠了。幼棠只是想不通透,郎君为何初次见面就待阮阿般不同寻常。她凭什么,就凭天生一张讨喜的好相貌?”
少年嗓音容易识别,阮朝汐听得清楚。
“杨先生,每年领进东苑的童子,谁不是辛苦脱去几层皮,每年最卓越有才的一两个,才有资格留下。今年留下的,或许明年便被送走了。所谓金玉相貌,不过是倚仗一副天生好皮囊,其余平平无奇,凭什么住主院!”说到此处,声线猛地抬高了一瞬,随即又压下去。
徐幼棠愤怒地道,“郎君还允了那阮阿般每日出入书房!”
“……”阮朝汐沉默了。
听徐幼棠愤愤不平的语气,原来每日出入书房,待命洒扫……是很难得的事么?
杨斐在庭院里叹气。
“徐幼棠啊徐幼棠。你快十六了,空长了那么高的个头,说话怎的还是一副小儿计较模样?阮阿般和寻常东苑童子不同,她是个小娘子啊,原本就不能和童子们混居。郎君把她带去主院安置,也是常理之中的举动。”
“小娘子怎么了。”徐幼棠冷声道,“西苑住的十几个,不都是小娘子?娟娘当年进坞时,也是差不多年岁的小娘子,才智过人,由杨先生领进东苑教养,还不是就和童子们混居在东苑?后来长大了才搬去西苑。阮阿般凭什么住主院?”
阮朝汐:“……”
原来还有西苑这处地方吗。
之前在书房说话时,怎么没听坞主提起?
她摸出一块油纸包好的奶饼,慢慢地咬在嘴里。
东苑没了她的住处,被褥已经搬去正院厢房,所有人都知会过了,她也在书房里当面应诺下了。没有早晨刚答应,晚上就悔改的道理。
她站在门边琢磨了一会儿,混乱中理不出头绪,咬着奶饼,慢腾腾地往院门边走。白蝉已经等候在门对面,把她带去了主院东边厢房。
歇下的时候,心里默默地拿定主意。
今晚早睡。
明早清晨早起。
赶在东苑早课开始之前,去书房一趟,把三间青瓦大屋里外洒扫干净。
她年小力微,做不了什么大事。但至少出力洒扫书房,也算是没白吃霍大兄今晚舀进她碗里的一勺肉酱了。
想到这里,心里安稳了许多,瞬间进入梦乡。再醒过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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