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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却笑着替他穿上衣服：&ldo;你如今大了，便不让阿姊替你穿衣服了吗？&rdo;魏冉只得乖乖让她套上衣服。芈月一边替他整衣，一边却握住魏冉的手，按住衣袍上的一处，压低了声音：&ldo;你按一下这里，可感觉到有什么不同？&rdo;魏冉一惊，见芈月神情严肃，当下伸手在她所说的地方按了一下，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ldo;里面，似乎还有一层东西。&rdo;芈月点头：&ldo;不错，我还缝了一件极重要的东西。&rdo;魏冉见了芈月的神情，脸色也沉重起来，低声道：&ldo;是什么？&rdo;芈月低声道：&ldo;是孙武兵法十三篇。&rdo;魏冉一惊：&ldo;孙武兵法十三篇？阿姊从何而得？&rdo;芈月替他系上腰带，又将他衣袖领口拉起，端详他穿的这件衣袍长短如何。她之前叫人问来了如今魏冉的身高，但终究不是亲自量，还是略有些偏差。她手里不停，口中低声道：&ldo;当日孙武为吴王练兵，留下这兵法十三篇在吴宫之中。吴王阖闾凭此破楚，险些毁了大半个楚国。后来越王勾践灭了吴国，自吴宫中得到这兵法十三篇，藏于越宫。父王……&rdo;她顿了一顿，想起她的父王与魏冉可不相关，又改了口：&ldo;我父王当年灭了越国，自越国得此兵法，藏于宫中。只可惜父王驾崩以后，新王不恤政事，这兵法便明珠蒙尘，无人过问。我离宫那年，为阿姊收拾嫁妆时发现了它，就悄悄地抄录了一份在帛书上，藏于身上带走。孙武兵法，虽有流传在外的断简残篇，但都残缺不全。世间最全的，除了楚宫中那十三卷竹简外，就是这绵袍中缝着的帛书了。&rdo;魏冉按着绵袍，心潮起伏。他明白芈月为何要将此兵法给他，也清楚地知道，有此兵法，他在军中成功的机会便大了许多。想到姐姐的一片苦心，他不由得激动地跪下：&ldo;阿姊！阿姊苦心，弟弟万死不敢辜负。&rdo;芈月见状忙去扶他，见魏冉眼中有泪，不禁百感交集，抱住魏冉，心中万分歉疚：&ldo;小冉，是阿姊对不住你，要你小小年纪便在沙场上拼命，可阿姊只能把这千斤重担放到你身上了。富贵于我，本如浮云；君恩宠爱，亦不强求。我要的只不过是活着，好好地活着，一家团聚地活着。可这大争之世，你纵无争心，却已处战场，为了生存不得不争，不得不战……&rdo;她擦干了眼泪，声音渐转强势，&ldo;要争，就不得不让自己变强。我生下了子稷，我就要保护他。大王已经有十几个儿子了，而秦国留给这些公子的封地，却不会有多少。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建功立业，去争去抢，连魏夫人都要把公子华送到军中。为了子稷，为了你，为了还留在楚国的戎弟和母亲，我必须变得强大，还要狠下心，舍得让你去拼命。而小冉，你是男子，你是阿姊的弟弟，只有你强大起来，我们才有新的生机。&rdo;魏冉昂然道：&ldo;阿姊放心，我魏冉对天起誓，总有一天我会强大到可以在全天下人面前，护住阿姊，护住子稷，护住阿姊要护住的所有人。&rdo;芈月轻叹：&ldo;小冉，你知道吗，我自生下子稷以后，就一直很害怕。我怕有朝一日，我会走上母亲的老路。所以我一定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小冉，你要强大到足够护住我，而我要强大到能够帮助你，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应付可能忽然降临的噩运。所以我把这孙武十三篇给你，我还要设法参与朝政，得到朝中大臣们的支持和帮助。我更希望在噩运降临之前，能够带着子稷离开这个宫廷，去你的封地，去子稷的封地。我会从大王那儿学到如何管理臣民，如何掌握人心，如何运用权力，如何招贤用才……&rdo;说到这里，她不禁情绪激昂，&ldo;我绝不会让所谓注定的命运轮回再降到我身上，就算它敢降到我身上，我也会将它踩在脚下，蹍个粉碎！&rdo;魏冉亦激昂道：&ldo;阿姊，我和你一起把噩运踩在脚下，蹍个粉碎！&rdo;芈月轻抚着魏冉的脸，将他拥入怀中，哽咽道：&ldo;我的好弟弟！&rdo;姊弟两个絮语良久。不多时，缪辛就去师保处把嬴稷抱了回来。小嬴稷很少见到生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位陌生的小舅舅，犹豫不前。芈月拉过他，对魏冉笑道：&ldo;小冉，你瞧，子稷这鼻子、这下巴，长得颇像你小时候。&rdo;魏冉瞧了一回，哈哈笑了：&ldo;阿姊就会取笑我，子稷生得俊挺，我的鼻子可比子稷塌多了。&rdo;嬴稷听了这话，顿时扑哧一声笑了。芈月笑着捏捏嬴稷胖乎乎的脸：&ldo;你小时候呀，和子稷一般爱吃。子稷，这就是我常说的你那个爱吃甜糕的小舅舅。&rdo;嬴稷甜甜地一笑，拿起案上的甜糕递给魏冉：&ldo;小舅舅，我请你吃。&rdo;魏冉笑着接过来，大口吃掉，还赞道：&ldo;这甜糕真好吃。子稷请舅舅吃甜糕，舅舅也要还谢子稷。子稷可喜欢什么，爱玩什么？&rdo;嬴稷听了顿时眼睛一亮：&ldo;舅舅，陪我玩打仗！&rdo;天底下的小男孩没有不喜欢打仗的，然而嬴稷自小长于宫中，各妃嫔之间关系复杂，相互戒备。唐夫人的儿子年纪太大已经出宫，历数宫中与嬴稷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生母却是芈姝、樊长使、景氏这三个让芈月不能放心的人。因此他也只能和宫奴玩玩，但这种游戏宫奴们都是让着他的，未免让他有些寂寞。此时见魏冉蹲下来笑嘻嘻地和他说话，并无身为长辈的距离，顿时感觉无比投契。舅甥拿了木剑，在庭院里嬉戏击打。嬴稷欢叫着卖力进攻，魏冉亦是大呼小叫，架格得十分&ldo;努力&rdo;。两个人一来一去，打得十分开心。芈月站在树下笑看，不时叫他们小心。夕阳西下的时候，魏冉走了。夕阳照着他高大的身影，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甲。嬴稷依依不舍地望着他的背影，问：&ldo;母亲，舅舅去哪儿？他什么时候再来呀？&rdo;芈月轻抚着他的脊背，道：&ldo;舅舅要为大秦去打仗了。&rdo;嬴稷提着木剑，仰头道：&ldo;母亲，我也要去，我要和舅舅一起去打仗。&rdo;芈月摸摸他的脸：&ldo;等你长大后再说吧。子稷要练好本事，将来在战场上才不会输哦。&rdo;嬴稷点头，昂首道：&ldo;我要学成本事，我要像小舅舅那样保护母亲！&rdo;芈月笑了笑，叫傅姆带嬴稷去玩。她虽然这么跟嬴稷说，但身为母亲，又何尝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上战场？她是恨不得将他永远永远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然而，大争之世，又岂是她的个人意愿所能改变？愿不愿意，嬴稷都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在战场上、权力场上去搏杀，赢得属于他自己的一片天地。趁着他如今还小，还可以做天真的梦，就让他高兴一些吧。所有的忧虑，只能埋藏在她的心中。芈月独坐高台，沉默地吹了一会儿风。半晌，她将呜嘟凑到唇边，呜呜地吹了起来，乐声悠扬而哀伤，随风飘向云天之上。秦王驷走上高台，静静听着。芈月一曲吹毕，停下来，看到了秦王驷，惊讶地唤了一声：&ldo;大王。&rdo;秦王驷点了点头，知道她的伤感：&ldo;还是舍不得？&rdo;芈月点头，叹息：&ldo;有点伤感。上次送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一转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大人了。&rdo;秦王驷坐了下来，与她并肩看着夕阳：&ldo;那么小的孩子，一转眼就长大了。&rdo;芈月手中握着呜嘟，脑海中诸事盘旋，张仪曾经的提醒，方才魏冉的话语，让她终于下了决心，轻声道：&ldo;大王，臣妾有个想法，不知道大王是否允准？&rdo;秦王驷&ldo;哦&rdo;了一声，问道：&ldo;什么想法？&rdo;芈月道：&ldo;大王心忧国事，臣妾饱食终日，却不能为君分忧，深感惭愧。不知臣妾能做些什么事，为大王分忧解劳？&rdo;秦王驷听了，倒觉得诧异，不禁笑道：&ldo;男人建功立业，女人生儿育女，各司其职。国家大事，你又能帮得上什么忙？&rdo;芈月却肃然道：&ldo;周有太妊，善教文王，可为良母；亦有邑姜，辅佐武王，可谓贤妇。臣妾不才，愿效先贤，为夫君分忧，也为将来教导子稷增长见识。&rdo;秦王驷转头看着芈月。自和氏璧一案以后，他渐渐发现她身上有一种令他欣赏的素质，对她有了一层新的认识。听了她的话，他沉吟片刻，点头道：&ldo;你这话，说得倒也有理。自假和氏璧一事，足见你确有才能智慧和襟怀气度。寡人之前曾带你去四方馆听士子辩论……&rdo;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ldo;你也能够初识这些言论。正好寡人之前曾广招天下贤士，收了许多策论，还未及研读，就遇上了五国兵临函谷关。军情紧急，所以这些策论都放在那儿蒙尘。你若无事，可以去替寡人看看这些策论，挑选分拣。这些策论，诸子百家俱有，理论相互攻击，倒可让你增长见识，辨别蛊惑之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