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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这诗乃是诗圣杜工部回忆大唐开元盛世所作,道尽了盛唐繁荣之象,读起来令人神往。
唐自高祖立国以来,历经数帝,均是文治武功兼备的君王,因而对外开疆拓土,对内宽容并蓄,到玄宗之时,已到极盛。
李唐出自昔日北朝关陇贵族,武德之沛远迈强汉,带领军民打下了一片大大的疆土,西及波斯、东至半岛,北至北海、南抵南越,均为唐人所控。是以民间多风行武侠之道、流传搏杀之技,青年人也颇喜练武术,盼望着投身军旅,凭刀枪拳脚杀敌,效仿李靖、侯君集等前辈高手,封个万户侯。
一时间,大唐武林亦是繁荣昌盛之极,大大小小门派遍及大江南北、远山深林,各聚徒众,演习武艺,武学一道展已达到数百年来的巅峰。
却说中原名城睢阳郡西北,有一座孤山,人称“独孤峰”。这山并不甚雄奇,算不得什么名山大岳。山顶却有一处院落,乃是无涯派的所在。
这无涯派已创派百余年,先祖为避南北朝时烽火纷争,来此山栖居,专以研习《庄子》,修身养性、强身健体。外人看来,恰似一个道观,没什么稀奇之处,因此流传百年而未遇劫难。
此时,正是天宝十载,无涯派躬逢盛世,武学技艺颇有些独到之处,在中原武林渐渐有了些名气。掌门鲲鹏子是第十一代传人,毕生习练“秋水长天功法”,又潜心悟老庄之道,是豫东一带响当当的高人。
寒冬腊月,年关将至,大雪纷飞。从独孤峰顶西望,夕阳坠地,夜幕降临。峰顶沧海观中,正是无涯派的驻地,此刻却已掌灯。
观内后院柴房之内,隐隐传出声音。只听一男子道:“师兄,今天的雪下得可真大,眼瞧着就要过年了,这雪一旦封了山,怕是采买年货可要费劲啦!”
另有一男子哈哈一笑道:“6师弟,果真还是少年心性,区区年货有何可惋惜的呢?依我看,大雪封山恰恰妙得很,我们多了些闲暇,少了些俗务,正好向师父领教功法。说实话,我这解牛刀法,最后五招怎么也把握不了要领,倒真是愁煞我也!”
忽听得一个少年讷讷地道:“吴师兄,咱们无涯派乃是道家,修身养性为要,怎好……怎好天天想着练什么刀法?恐怕不是取福之道啊……”
先前那6师弟闻言,却笑了起来,颇有嘲讽之意道:“张师弟,你小小年纪怎地这么迂腐呢?倘若只为修道,何必来投咱们无涯派,待到家里读书岂不更好?不过,你若早生百年,赶上咱们创派祖师梦庄子传道,倒是恰逢其时呢!”
吴师兄也禁不住笑道:“是啊,张师弟,眼下我大唐国力强盛,正在青海与吐蕃连年开战,正是好男儿带吴钩、建奇功之时,不练好武艺怎么能成呢?再说了,你今日受罚,不就是武艺进展甚慢,一套入门的烟云掌,硬生生拿不下来,惹得师父老人家生气,把你关在这柴房之中,并让我和6师弟来训诫与你。”
6师弟接口道:“就是嘛,师弟。师父多次说你天资聪慧,是个武学奇才,结果入门半年有余,道藏典籍读了不少,这功夫却稀松平常。须知,咱们无涯派可是以内外兼修为宗旨,总不能瘸着一条腿走路啊!即便咱们不像吴师兄那样,有偌大雄心,哪怕强身健体也是好的嘛!万万不要再和师父相违逆啦……”
三人围炉切谈,说来说去都是些劝小师弟精进武艺的道理,彼此各执一词。每每论到关键处,那张姓少年总抛出些老庄妙言,把两位师兄噎得无话可说。
这时,吴师兄长长打了个哈欠,颇有些疲倦地道:“适之,咱们适可而止吧。这样,师父交代的,我和你6元师兄已经穷尽所能来劝你了,你能领悟多少在你自己。天色不早了,你今夜就在此安歇,我们明天一早再来看你。”
6元也点头称是,一并站起身来随吴师兄向外走去,临到门口还回身道:“师弟,再想想,艺多不压身,师父师兄都是为你好,切莫辜负了男儿身、英雄志呢!”
送别两位师兄,张适之躺在柴草堆内暗自思忖:师父待我甚好,亲授我《庄子》义理,吴禁、6元两师兄也亲善待我,经常关心我衣食冷暖……唉,万物并行不悖,互助不损,而后有道。罢了!我明日便向两位师兄道歉,并找师父请罪,把烟云掌学会,好让师长们宽心。
不知过了多久,张适之睡梦中似乎隐隐觉得前院似乎有呼喝之声。屏息凝神听了一会儿,但因风雪甚大,听不真切。有心起来去看看,但又考虑到自己被罚在此,恐怕有违师命。
忽觉有些冷,一看炉火早熄,他也懒得重新生火,只将麦草全身覆盖,权作保暖锦被,再次安然睡去。
日透窗棂,张适之才渐渐醒来。在柴房内等了许久,也不见师兄来送饭,更奇怪的是竟听不到半点声响。
这时,风雪早收,一轮红日高悬东冈,给银装素裹的独孤峰洒上无尽金光。张适之推开柴门,深吸一口冷冽空气,顿觉神清气爽,忍不住信步出门。
后院积雪盈尺,没有半点痕迹,想必无人来过。张适之心里纳闷,踌躇了许久,下定决心向前院走去。
来到正殿无为堂,依旧没见半个人影。平日里,掌门师祖鲲鹏子要求极严,悟道的早课雷打不动,无为堂中应当满满当当才对,怎地今日没有一个人呢?
张适之转了一圈,来到了东侧师父惊鸿子的房外。与其请师兄转告,不如自己亲自面见师父详述心志,来求得原谅。想到此,便跪在房外积雪中,朗声道:“师父,徒儿知错了,请师父宽怀原谅!”
张适之连呼了三遍,却仍旧沉寂无声。心念一动,连忙起身推门,师父的房门并未锁住,一推即开。
室内十分散乱,各种经卷图册散落一地,好像遭人盗窃过一样。张适之连忙走进内室,却见师父正在床上打坐,入定似的一动不动。
张适之在师父面前跪倒,诚恳地道:“师父,徒儿特来请罪,恭请师父责罚!”言罢半晌,那惊鸿子依然没有半点声音。
抬头看去,这才现师父头、眉毛早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面色青如生铁,全无修道之人的红润生机。
张适之轻轻推了推师父,惊鸿子却如泥塑菩萨般一推即倒,不过倒在床上之时,仍旧盘着腿,显然已经是死去多时了。
张适之大惊失色,原来师父已遭暗算!顾不得悲伤,当务之急是弄明白生了什么事。
他仔细查看师父遗体,现并无明显外伤,不料在背部现一个巴掌模样的凹陷深坑,显然是有人以凌厉掌法击中造成的。可惜,自己学业不精,看不出来是何武功。
张适之心思极快,禁不住思索道:师父惊鸿子正值盛年,武功修为颇高,是无涯派内中的翘楚,不出三五年必定要接过师祖的掌门之位。怎地会在自己房中被一击致命?又是谁有这么高的武功,能够做到这些呢?
忽然,他想起更为可怖的事情来。连忙奔出门去,一看隔壁房舍内的吴禁、6元二位师兄,均仰卧床上,面色铁青,早已气绝多时。略一查看,同样是背部中掌而亡。
张适之足奔回无为堂,用尽全身力气呼喊示警,只见声震空谷,除了惊飞几只鸟雀,依旧是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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