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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然那边,只是安静了片刻。
然后,那黑子就来了劲头。
流氓兮兮的腔调钻了过来,说苏继澜呐苏继澜,你这个要人命的公子哥儿,你说,你都知道我是什么人了,还敢质疑我的原动力有多强劲?什么叫奇怪呀,你说什么叫奇怪?咱俩可是有十来年感情基础的你忘啦?咱俩是建立在长期共同生活战斗基础之上萌生的伟大的革命情感,懂嘛?怎么让你一说就跟姐夫和小舅子偷鸡摸狗背着人有一腿似的。警告你啊,赶紧把那话给我收回去。要不我可备不住还拿你哥撒气,好久没揍人了,我发现他揍起来挺顺手儿的……哎,我说,苏苏,说正经的,我、我给你哥来那么一下子,你没生我气吧……
苏继澜闭着眼,手掌心贴在额头,笑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平静下来,而后,他说,其实,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生气了的,可是,一转眼,就都忘了。
燕然傻乎乎的嘿嘿着,骄傲着自己的“胜利”,同情着苏继琛的“败北”,他靠在楼梯间冰冷的扶手上,想象着自己和屋子里那个不知是不是正强忍着不肯说自己有多委屈的男人之间,那几堵厚重的墙都渐渐化为烟尘,不复存在。想象着自己就站在这儿,却可以用目光碰触到对方,可以温柔的抱着他,就如同所有距离已经归零,他就在自己臂弯和怀抱里一样。
story42
燕然最终还是没有留下苏继澜。
他放他走了。
就像当初一样,任凭他回了那一千两百公里之外的鱼米乡。挥别了北京干燥的风,回到那小桥流水,柳绿花红之中去了。
画中人又回到画中去,遥想着那画里的景致,燕然忽而发现自己又成了孑然一身。
一个人,坐在安静到令人发指的屋子里,面前摊着稿纸,手里拿着笔。他一个字也不想写,又或者根本写不出来。可以用来吹嘘的引以为傲的灵感和爆发力,突然和心里头一样,变得空空如也。
烟抽了一根儿又一根儿,纸团了一张又一张,燕然靠在椅子背上,让那硬邦邦的边沿硌着自己酸胀的后脖颈,直到觉得有了被砍头似的错觉才坐直了上半身。
他扔下笔,慢慢叹了口气。
上午,早早就爬起来等着电话响,等到九点,那该死的遭瘟的手机总算出了声,赶快接听了,他直接就问了句“你在哪儿”。
“机场啊。”苏继澜平和的声调一如往常,昨天的颤音不见了,让人踏实下来,却又担忧这只是假装。
“说话方便吗?”燕然确认着。
“嗯,还好吧。”
“……你哥在旁边儿呢吧。”
“没有,他在办行李托运。”
“那你呢?”
“我在洗手间。”说着,轻轻笑了出来,苏继澜口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然后我发现,首都机场的洗手间,比虹桥机场的干净。”
“那是因为时间早,下午你再看可就……不是,等会儿吧。你还有心思注意这个?”燕然捏了捏眉心,一脸没辙。
电话那头是一阵低笑,苏继澜略作停顿,而后开口。
“燕然,你知道,我是躲着我哥才给你打这个电话的……所以……”
“……你说,我听着呢。”
“所以,也许回苏州之后,我再给你打电话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嗯,我知道。”
“总之,我尽力。”还算平静的说着,苏继澜轻轻叹息,“你……别傻等,我有了机会,自然会联系你。”
“我其实挺精的,可这得分是对谁,搁你跟前儿,我就傻缺了。”只有笑声显得傻了点儿,燕然原本还有几分迟疑,却在想到那个躲在洗手间争分夺秒也要和他说句话的小子,那完全没了生意场上的潇洒的苏老大狼狈的模样时,再没了迟疑的心思,掌心在膝头磨蹭着,他把一直没说过,却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苏苏,那什么,你可别说我俗啊。我从昨儿夜里就想来着,等你回来……我吧……我想,跟你一块儿住。你懂我意思吧?就是柴米油盐的那种,一个碗里吃饭,一个被窝……哎,你要是不答应可赶紧的啊,要不后头我还有更恶心的词儿没说呢。”
“……那就说啊。”苏继澜屏住呼吸听着,不敢笑,不敢叹,乃至连嗯一声都没有的听着那土里土气,却至真至纯的言语。
那黑子说,苏苏,我是想跟你,就像我爸妈那样儿,一天天过日子,我这人毛病是多点儿,脾气是大点儿,可我肯定对你好,成嘛。苏苏,你要是也有我这种想法,等你从家回来,咱、咱……咱俩就一块儿过吧。
磕磕绊绊,结结巴巴,一向说话利索到讨人嫌的燕然,在说那番话时,却完全没了流畅的表达力。
苏继澜听他说完,好半天没言语,而后突然笑出声来,他边揉着眼眶边问,这些听起来好像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人说的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而后在对方还没来得及郁闷之前就开了口。
“都等我回去了,再说吧。”
那声音不是敷衍或者推诿,那是一种肯定的答复,燕然感觉到了。
于是,他点头答应。
“可不许说了不算啊。”解脱了一样的做了个深呼吸,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竟然在发烫的侧脸。
又简单互相叮嘱了两句,苏继澜挂了电话。从洗手间出来时,不远处那一排银灰色座椅的末尾,坐着自己的大哥,西装革履,稳稳当当,鼻梁上架着墨镜的苏继琛。
稳定了一下情绪,他走了过去。
“……你刚才去哪里了。”一眼看见二弟走近,苏继琛立刻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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