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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么回事,瞎姑的尸首在哪?快说!”
李胖子似乎有些为难,左顾右盼道:“为了送菜,我们一般四更天一过就起了,先把骡子喂好了,再从菜窖往上面搬菜。您是不知,昨夜三更天不到的时候,有锦衣卫的大爷过来搜查,哎呦,给我们一家子吓得,我们可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啊……他们搜到了半夜,也没找到什么东西,领头那人就骂骂咧咧带人走了。”
蒲风点点头,“接着说。”
“说实在的,谁还敢睡觉,孩子吓得哭了半宿呢。哑姑起来的时候,我看她一张脸跟鬼似的,也就以为她是困得。谁知道哑姑下了菜窖就没上来,我在外边等到天都快亮了,也不见她人影。大人想必是没下过菜窖,这里面年年不得闷死几个,我也不敢下去,就叫来了几个乡亲,敞着窖通了好久的风,我们才把哑姑的尸首抬上来。她真是在菜窖里给憋死了啊……哑姑就直挺挺趴在白菜堆里,我们发现时人都要凉了,可是吓坏人了。”
蒲风听这李胖子说得绘声绘色的,看得出他对于妹子死了这件事上,并不伤心。而他之所以这么愁眉苦脸,无非是因为没了哑姑这棵摇钱树。他明知道菜窖能闷死人,偏叫哑姑天天下去搬菜,世态炎凉可见一斑。
她和李胖子说话的时候,李归尘一直环视着这院子,并没有搭话。而蒲风盯着李胖子眯缝的小眼儿,又问道:“那你妹妹死了,尸体在哪?怎么没个葬礼?”
“有句老话说得好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哑姑不是我们李家人了,怎么能入我们家祖坟,再说她也没个孩子,年纪轻轻的,办不办都一样。”李胖子悻悻道。
蒲风皱眉,压着心头的火气,反问他:“都一样?”
李胖子转了转眼珠子,捂着嘴哑声说:“主要还是我们家那口子,说年底了,家里停死人太晦气。也没办法,一早我就赶紧找人来给哑姑埋了,也算是尽早入土为安,您说不是。”
蒲风揉着眉头叹了口气,拿胳膊撇开拦着她的李胖子,径直去了哑姑生前住着的破茅草屋。
门板子吱吱呀呀,和门框就连着半扇,就算关严了也露着两指宽的缝子,窗子拿破木板草草钉了,灰墙上满是起泡脱落的墙皮,尘土味混杂着陈年霉味直冲鼻子。
蒲风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哑姑还坐在墙边的土炕上,比活着一根脏得快看不出本色的红绳子。李胖子说哑姑之前是有过一个闺女的,这不是得了时疫一家子都死了嘛,神志多少有些不正常了。
而如今蒲风看着黑魆魆的屋子,心里多少有些空落落的。“这屋子里有灯吗?白天还这样黑。”
李胖子尴尬得笑了笑,“哪点得起灯,再说我妹妹又是个瞎子。”
蒲风冷眼看着他,”把你们家最亮的灯拿来,这是官府查案,你当玩笑!”
李胖子连声称是,赶紧跑去了自己住的大瓦房去取灯。李归尘拍了拍蒲风的头,笑道:“原来竟不知蒲书吏这么有官威。”
蒲风佯装严肃,小声音道:“这叫,‘见鬼说鬼话’,我哪来的官威啊。”
就他俩说话的这么一会儿子,李胖子立马气喘吁吁地拿来了点好的灯,这破屋子里一时大亮了起来。
蒲风这才看到这屋里的东西散乱得到处都是,破碗碎在地上,一旁躺着几件烂糟糟的粗布衣服,连土炕上的被褥都不见了。
还没等蒲风问他,李胖子赶紧毕恭毕敬解释道:“这是昨天晚上锦衣卫大爷过来翻的,妹子许是还没来得及收拾。今天早上下葬的时候一时来不及买棺木……内子说不如就让哑姑带着她自己的那套席子被褥走罢,说是她也睡习惯了……”
蒲风气得叹气,瞪了一眼李胖子,又问:“那别的东西你们可有移动?”
他一愣,连忙摆着手:“没有没有,小人哪敢动。”
李归尘将这屋子扫视了一圈,最后定睛在了一个缝得粗鄙的虎头娃娃上,似乎随口叹了一句:“或许哑姑很想念她的孩子。”
蒲风将那娃娃从地上捡起来,掸掉了上面粘的土,发现这娃娃虽然针脚缝得粗,但鼓楞楞的,里面的棉花填得很足,说不定还是她从自己的被子里分出来的棉花。那娃娃是蓝布白布拼成的,颜色很素,布料被长期摩挲变得油包儿似的,反着亮光。
连李胖子也叹了口气:“哑姑刚来的时候,抱着这个不撒手的,唉……”
“想孩子……”
蒲风又翻了翻箱子什么的,发现哑姑并没留下什么东西,且她连半枚铜板的影儿都没看到,不用问一定是李胖子或者是他媳妇趁乱就给搜刮走了。她原想着哑姑或许会藏有地图书信一类,但如今看来的确没有。
“你说哑姑是你和几个乡亲一起抬上来的,那几个人都是谁?”
李胖子腆着肚子,报了一连串名字,还说所有人都能证实,哑姑的确是菜窖闷死的,就算是蒲风很想相信,可这也未免太巧了,她刚怀疑凶手是哑姑,这人就忽然悄无声息地死了,叫她如何不疑。
蒲风终于下定了决心和李胖子说:“你先带我们去看看哑姑出事的那个菜窖,稍后我会叫大理寺的人来,挖坟验尸。”
李胖子吓得脸上的肥肉一抽一抽的,慌张道:“仅是个意外啊,大人,哪用得着掘坟?哑姑死后不安宁,小人怕她来找我们算账啊……”
“你若是问心无愧,何来怕冤鬼报复之说。”蒲风白了李胖子一眼,跟在李归尘身后径直出了门去。
然而蒲风刚出了院门口要奔菜窖而去,便听到有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近传来。
她不知为何心中暗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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