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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庐下的紫府君终于松了口气,有个严苛的手下,日子不太好过,必要先制人点住他的死穴,剩下的这一个月才能过得自在。
抬头看,天将要黑了,她的伤也不知怎么样了。之前只有一只狐狸陪着她,确实让他很不放心,现在波月楼的人赶到了,她应当有照应了吧!
***
四大护法直接听命于楼主,当初波月楼还是波月时,他们便多次执行刺杀任务。多年来的习惯了,不杀人便周身难受,四人之中数魑魅最甚。他对杀人有偏执的喜好,不单嗜杀,还要杀得漂亮。照他的话说,杀人就像做一件木器,打一支簪环,只要手法得当,死得可以比活得有内涵。
内涵?谁知道呢,不要试图和杀人狂讲道理。
他领了楼主之命,从住处出来,俊俏的少年郎,挑着一盏精美的行灯,穿月白的鹤氅。头只拿一根宝带束着,有风吹来,丝扬起黑色的轻纱,领褖大敞着,凉风透体而过,领下空荡荡,露出一片精致的春光。于是黑的,白的皮肉,两相对照,煞是好看。
他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行走,今夜没有月亮,甚至下起了蒙蒙的细雨。他走得不紧不慢,云头履在青石路上踏出细微的一点声响。隐约听见吵嚷的调笑了,他抬起柳色的绸伞往远处看,长街尽头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烛火透过灯罩,洒了满地水红的光。
走近一些,丝弦雅乐弥漫的楼台上,有人在追逐嬉闹。一个粗野的男人抓住一个小倌,起先还玩欲拒还迎那套,后来就直接把人按在了栏杆上。小倌袒露着胸膛,细胳膊支起广袖,身后的人胡乱耸动,那广袖临空摇摆,看上去像只受了伤的蛾子。
魑魅无聊地转开视线,抬脚踏上台阶。没人上来招呼他,大家各玩各的,只有少数一两个堂子里的人瞥了他一眼,但因为这里的客人常有&1dquo;外交”带来同游,惊叹他的容貌之余,也不会主动搭讪。
他在灯光昏暗的长廊下缓行,最终停在一间厢房前。抬手推门,门扉应声而开,里面一上一下两个男人打得火热。正欲提枪跨马时,看见有人闯进来,一时都顿住了。
上面的男人两鬓染了霜色,但肌肉虬结,看得出身子骨很不错。底下的小倌白花花一身烂肉,撑着两腿,活像个不知羞耻的荡妇。上面的显然对三人行并不排斥,惊讶过后眼中带钩。而小倌却很不欢迎他,愠怒地呵斥:&1dquo;没看见落水1了么,懂不懂规矩!”
他还是慢条斯理把门关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小倌冲过来理论,然而吃张腿饭的娼人哪里是他的对手,咚地一声倒地,再也起不来了。
血很快染红了地面,剩下的那个此刻才惊觉,三大长老已经在那边等得不耐烦了。
要找剑,刚才寻欢的时候嫌剑碍事,远远扔到了墙角;要喊人,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点了哑穴。来人的招式太快,只看见飘飘的一片衣袖拂过,几处大穴瞬间被扎进了银针。那些针的尾部都有丝线连着,随他指尖勾挑,他的四肢不受控制地舞动起来。
长老大惊,牛高马大的汉子被随意操控,如同悬丝傀儡。要调动这样一具沉重的身体,需要极强的内力。千缕银丝在灯下出铮铮的光,每一根都蕴含着可怕的力量,那个控线的年轻人却不显得吃力,还笑得十分惬意。
&1dquo;现在,我来问你几个问题,答得好,放你一条生路。答得不好,银针入体,筋脉尽断。你只需摇头或点头,记住了?”他坐在长几上,手指轻挑如同拨弦,&1dquo;岳海潮只有城南一处养兽场?”
长老喉结滚动,摇了摇头。
&1dquo;当日武林各派围剿万户侯府,长渊也参与其中了,那么牟尼神璧的下落,岳海潮知不知道?”
他还是摇头。
&1dquo;据我所知,人蛊是三十六蛊中最难炼的,岳海潮至今练成了几个?一个?”
满眼猩红的长老摇头,喉中出咕咕的声响。
魑魅迟疑了下,&1dquo;两个?”
狼狈的长老依旧摇头。他心里不悦,觉得他不见棺材不掉泪,便催他起舞,结结实实来了一段《春莺啭》。武与舞是不同的,扭胯送腰的长老疼出了两行眼泪,连喘气声都大了不少。这下魑魅认为差不多了,又问他:&1dquo;难道是三个&he11ip;&he11ip;四个?”
结果加一个,他便摇一次头,数到二十的时候魑魅怒了,弹指把一根针送进了他的气海穴。
长老破气,四肢抽搐不止,魑魅到这时才明白过来,问他他只顾摇头,也许并不是否认,只是因为不知道。闹了这半天,全是浪费时间。也对,岳海潮根本不拿这四位长老的性命当回事,更不可能将炼蛊的内情告诉他们。他顿时意兴阑珊,想快结果他,恰好看见了案上的酒壶。
&1dquo;长老爱喝酒么?”他把酒壶拎过来,举在眼前打量。这种壶他知道,有个花名叫&1dquo;含蜜”,壶嘴做成葫芦状,一大一小两颗走珠,专用来糟践小倌。后庭灌酒,对于被灌的人来说滋味肯定不好受,但那些变态的恩客却很喜欢。他们兴致勃勃赏玩,撅嘴吮吸如饮甘泉,所以叫含蜜,真是把畸形的欲望泄到极致了。
魑魅想了想,想出个好点子,笑得花摇柳颤,&1dquo;既然如此,小爷就让你喝个尽兴吧。”
长老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无论如何肯定没有好事,便瞠大一双眼,惊恐地望向他。他握了握拳,精美的指环中央顶出半分高的锥型凸起,然后在他乞求的目光里,照准他头顶的百会穴重重一击。
这位长老立刻像滩烂泥一样滑坐在了地上,他提起酒壶,将壶嘴嵌进头盖骨破损的小孔里。烈酒从壶口汩汩流出来,起先还挣扎的人,逐渐平静下来,濒死的脸上露出一种安和的表情。脑子是这具身体的主宰,当这主宰被浸泡在烈酒里,便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魑魅笑着,看生命一点点枯萎,直至消失。好了,做完可以收工了,他拾起他的绸伞,推开窗户往外看。夜色浓重,南风馆花灯的残光里站着个人,抱着一把重剑,正等他一同回转。
作者有话要说:
1落水:窑子里的行话,表示生关系。
第5o章
四大长老都死光了,长渊本门内的仇便报了一半。只是有些事到底瞒不住,关于岳刃余遗孤还活着的消息,一夜之间几乎传遍了云浮大6。这次不同于烟雨洲的空穴来风,实实在在地死了人,死的又是当初截断岳刃余后路的内鬼,其死法之凄惨,非深仇大恨不能解释。世上有谁会恨这些人入骨?只有那个侥幸存活的孩子。
所有人都在议论,街头巷尾,甚至客栈内、饭桌上。苏画和魑魅魍魉坐一桌,流言滔滔从鬓边滑过,他们充耳不闻,照样气定神闲喝他们的小酒。这个世界里满是弱肉强食,对他们来说楼主是什么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手段在他们之上。有一群人,在泥沼里生根芽,永远难见天日,藏污纳垢的波月楼恰好可以容他们栖身。所以江湖人心头的波澜,对他们来说只是小溪里的涟漪,没有激荡,和他们无关。
至于崖儿,她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她的计划,两者兼顾有点困难。她听着邻桌住客交头接耳,在一叠声的&1dquo;寻仇”里,倒了杯酒和胡不言碰杯。传言甚嚣尘上,最坏不过公开身份。江湖正派联手屠杀也不是第一回,日头之下还有鲜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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