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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轿车缓缓驶入庄园,欧式雕花的大门在身后合上。车辆以一种缓慢而平稳的速度驶过花园,溅落的蔷薇花瓣搭在小径上,修剪得宜的灌木丛散发着青涩的汁ye气息。
何众坐在车后座,一声不吭地望向窗外。母亲见他望得出神,抓过他的手一把攥在手里。
他转头看向母亲。母亲的眼神殷切,她的声音又回响在何众耳畔。
“妈妈就全指望你了……!你父亲终于肯把我们接回来了,你一定要成为你父亲最优秀的儿子。”
他与母亲在外流落多年。直到他十六岁这年,他的父亲,何家的主人,才愿意见他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一面。和他一起被何家认回的还有他的母亲,这位自称拥有沙皇皇室血统的nv人,在年轻时拥有极致美丽的混血面孔,一心想要凭借腹中骨r0u迫使当时已婚的东方财阀与联姻对象离婚,因为她的得意忘形,最终落得了被男人驱离权力中心的下场。她在那之后诞下一名男婴,虽然何家并不缺男孩,但她依旧希望能靠这个孩子使得整个庞大的家族都转圜心意。
何众至今记得他母亲收到消息时狂喜的表情。她名不见传而又悉心培养的儿子终于在十六岁那年依靠出类拔萃的智力天赋得到认可,获得了他父亲的召见。他们终于被准许进入这座庄园。
带着白手套的管家为他们拉开车门。他看见母亲jg心装饰仍无法完全掩藏的眼角纹路暴露在日光下。出发前母亲耗尽为数不多的积蓄为他们尤其是她自己装点门面,奢侈品店的店员轻蔑又不解地看向他们,最终在母亲掏出现金时笑逐颜开。她想要再次以十七年前的绝代风华出现在旧情人的面前,然而再多玻se因都无法抚平这十几年来的动荡生活。
何众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袖口。这是节就做完了。
他把习题放进包里。台下正在准备一千米长跑,一群人都围了过去,没什么人往后看。秦橙依旧坐着不动,何众看了她一会,拎着书包走了过去。
他坐在秦橙旁边。她已经快看完整本杂志,这种漫画杂志向来不耐看。也许是看得出神,似乎并没有发觉他走到自己身边。直到何众喊了她一声,“秦橙。”她才抬起头来。
“你你听歌吗?我带了ipod。”他心想如果秦橙骂他他转身就走,回教室坐着写题去。
秦橙抬头看了他一会。看台上的座椅本就b较矮,她的视线才高过他的膝盖一点。何众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参加任何项目,穿了件白底紫花的碎花裙,领口缀着同se的丝带蝴蝶结,露出纤细的锁骨。马尾辫上则有扎了一颗剔透的粉seai心水晶,闪闪发光。
“随便。”她说。
何众把书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在她身边。秦橙没有抬头看他,她把杂志又翻到了第一页,开始看边栏。何众深x1了一口气,拿起平头耳机塞,凑近她的脸颊。
他感觉手指好像碰到了她的侧脸。只是很短的一瞬间,白se的耳机就嵌在了她的耳道里。耳机线随着尾端垂下,与另一根线交会。
何众沿着那根线带上左边的耳机。
肖邦的夜曲,共长六分半。台下一声哨响,一千米起跑。从运动员的脚踩在塑胶跑道上的那一刻开始,六分半也同时开始倒数。
高台上的风将她脸侧散落的碎发吹拂开,一丝一丝,伴随耳机里流逝的音符,缓缓飘落。在他的视角中,只看得见她低头看书时的侧颜,眼睛轻微地眨动。运动场上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喊着某个人的名字加油,举着横幅,还有遥远的广播声之中,“运动健儿齐飞扬,竞技场上赛刚强”,种种声音交错之下,他却逐渐只听得见琴键起落间,愈发鲜明的心跳声。
最后一个小节。音符沿着耳机线滑落,终于来到尾声,与此同时,最后一名选手越过终点线。
“我先回教室了。”他略带g涩地说。
秦橙仍旧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何众默默地从她耳朵上摘下耳机,刚打算起身,秦橙忽然翻过一页纸,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他一边还带着耳机,听得不太清楚。
“肖邦夜曲,op9,no1。”她说,继续低头看漫画杂志的边栏。
何众意识到她说的是刚刚听的这首钢琴曲名。
何众中午去食堂吃饭。
运动会中午可以外出,有许多学生都商量着打车去商场聚餐,顺便玩一会儿再回来。上午的项目一结束,就有学生兴奋地拿起书包往外冲。
他看到秦橙也慢慢悠悠拎起了书包朝校门外走去。也是,毕竟秦橙这么受欢迎的人,一定不缺人和她出去玩。他这样想着,一边拿筷子夹起土豆丝放入口中。
食堂并没有什么学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窗外初秋的yan光露进餐厅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外面的树影簌簌摆动。
他忽然想到此时此刻,她也许正走过一间服装店的门口,也许正穿着裙子站在落地镜前转圈,欣赏裙摆落下的弧线。也许她正从店员的手里接过珍珠n茶,也许此时此刻,她也在望着落下的树影。
他不希望自己喜欢秦橙。他只是控制不住地猜想,猜想她一举一动的深意,猜想她被羽睫覆盖的眸光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少nv心思。
与那些只会傻傻追着她送情书送巧克力献殷勤的男生不同。他对秦橙毫无兴趣,研究她,只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已。
何众午休后换了运动服才回到c场上。他刚往上走,就看到横躺在几个看台座椅上睡觉的秦橙。那本书摊开被她搁在脸上,看起来是睡得正香。
这样也能睡着么?座椅那么窄,她一只腿已经落在地上,裙摆下透出半截小腿。好像一翻身,她整个人都要栽在地上。
刚这样想着,秦橙好像就醒了。她一只手撑着椅子刚想要爬起来,一下子撑了个空,整个人都往侧面翻过去。
何众还在想趁她发现自己之前赶紧离开,此刻来不及多想,径直跪下来向前伸出双手接住她——
然而秦橙b他更快一步。她刚好用落在地上那半边腿撑住自己,一只手扶在地上,一抬眼,就看到愣愣地跪在自己面前的何众,对方正伸着手,俨然是要接住她的样子。
离得太近了。她几乎能看清何众额边的汗珠,正沿着紧紧贴住他脸颊的额发滚落下来,“啪”一声摔在地上。
“啪”一声。她沾着灰的那只手拍在何众脸上。“神经病啊。”秦橙翻了个身坐起来,瞥了一眼他刚刚匆忙间放在地上的书包。“别烦我,滚远点。”
何众深深看了她一眼,拿手背抹了抹脸上的灰,一声不吭地拎起书包坐到另一边。
5000米的离看台很远,正好在c场的另一端。老师带他们横穿c场,指挥他们一字排好。
长跑不会划分内外圈的。所有人都站在一条线上,站在外圈的总要吃亏些。何众看着其他人都挨挨挤挤站到了最里面,他没等老师指挥,沿着跑道线走到外圈。
3、2、1!哨声破空的一瞬间,众人如离弦之箭般飞奔出去,纷纷涌向内道。挨挨挤挤间已经有人被挤出跑道,摔在一旁的草坪上。
何众并不着急。他差不多保持在中流水平,不紧不慢地跟着跑。距离弯道有一段距离,现在切入并无意义。
等到人流渐渐分散,弯道近在眼前时,他才往内道跑去。
长跑会渐渐将人流拉远,等到第二圈时,第一名与最后一名已经错开整整半圈。何众始终混迹在中流,没有落后,也并不拔尖。
他并不想事事争先。对他有用的,例如读书考试,他当然要做到最好。但运动会这种事情,只不过是形式主义下毫无意义的集t活动,什么运动jg神,本质上和小孩子过家家玩泥巴没什么区别。他有什么必要去争玩泥巴第一名?
经过下个弯道,正是靠近看台一侧的长直线。因为是最难的项目,各班同学都汇聚在跑道边加油呼喊,不乏有甚者,g脆跟着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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