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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紧着慢着到底来得快不到哪里去,这么一路过来几乎是被拖到床榻前,连气都赶不及好好喘上一口。因是人命关天,亦不敢怠慢,连忙替两人细细诊脉。当下,仆从已经手忙脚乱杀了活羊送了羊血过来,那大夫瞧见,忙让开去,让将活羊血给穆延善和周氏灌了下去。
穆老夫人看着两个人呕得更加厉害,但半晌之后便不再是先前一口气就要提不上来的样子,却反而老泪纵横起来。如此折腾了半天,穆延善与周氏两个人方悠悠转醒。老夫人瞧见,只让穆延善好好的歇着,并不多说其他的。
先前吃过些酒,穆老爷子已是躺下休息。这会儿再被人喊起来说出了大事,也匆匆赶到琼音院却到底来迟了些。穆立行、穆立慎这会儿俱都在了,无一不是跪在床榻前痛哭流涕。
经过这样的一遭,穆老夫人已是心力交瘁,便难免体力不济,见到穆老爷子,方颤颤巍巍走了过去,叹着气,说,“老爷,他们现下已是无碍了,却不知道何人下的手,竟要这样害我儿!”
穆老爷子的视线在穆延善与周氏以及穆立行中间晃了晃,伸手扶住穆老夫人,只说,“这事情,必须得好好地查清楚。”穆老夫人也认这个理,便点了点头再吩咐下去,好好地看紧了这些丫鬟仆从的。
之后一夜无事却也平静地过去了。
消息在第二天一大早,穆语蓉正在梳妆的时候便传到了毓华宫。她听罢,脸上也无什么表情,心里不免想着,自己的二婶和二叔斗起来,也是很下得去手。人没死,倒是不坏。也没什么特别的话,只要人下去了。
多少是个丢人的事,估摸着府里不会给自己递消息。人既无事,穆语蓉便如过去装聋作哑,并不参与其中。这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周氏自己下的手了,她倒是觉得,周氏既能够有这样的决心,不若自首了当年他们做下的那些肮脏事也算是真的硬气一场。一死百了?哪有这样便宜呢?
穆语蓉用过早膳,奶娘将阿早抱了过来,她便仍是闲来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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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穆国公府那边果然没有将事情声张出去,却也好好的查了一回。穆语妍同样没有来寻她,也不知道是否知晓了此事。
周氏没有将事情如何特别的掩藏,大约是认定自己可以得手。哪知都是命未绝,最后竟是活过来了。唯独是一时半会下不得床,就是如常饮食都有些困难。她整日躺在床榻上,或是闭眼睡觉,或在呆呆地愣神,全无半点生气。
穆老爷子是这样的态度,穆老夫人更心疼自己的儿子,府里能够担事的再无别的人,她便撑着自己审问这次的事件。丫鬟婆子们个个被带到跟前训话,老嬷嬷在一旁协助。穆语蓉出嫁之后,吴妈妈依旧留在府里,倒是又再到了穆老夫人跟前服侍。
在周氏身边服侍的小丫鬟抵不住责问,没有让穆老夫人费太大的力气便说了许多隐晦的话。可说做丫鬟的,到底不敢编排主子,却哪怕只是简单的叙述,依旧将事情说明白了。
于是,这桩事情一下子闹得更大。在周氏的屋子里面,确确实实找到了残留的砒|霜。当穆老夫人去与她对峙的时候,甚至,周氏半点都不反驳,便应下来,将前因后果俱说一个明白。一时间,穆老夫人就这么气昏了过去,等醒来,便站在周氏床前一通的骂。
“往日府里哪样是薄待了你,叫你做出来的这样的事情?你回府后,谁又曾欺负你了?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顶好的?可怜我儿这样的年纪轻轻,差点折在你的手里!你恁是有天大的怨,便也不替你儿女想一想?倘若今日真的出了那样的事,你儿还做不做官,要不要前程了?!”
穆老夫人虽是这般年纪,但发起狠来一通说,依旧中气十足。韩欣凉躲在自己屋子里也避不开那些话俱落到耳中,她看过这几天热闹,觉得无趣,心想着,大户人家都是这样么?一时间又想,这穆国公府虽说是国公府,但却不如过去听人家说过的富贵人家那么厉害,单说子孙满堂、四世同堂的光景便并没有。
如是这般再想到别的,韩欣凉扭头又问韩春杏,“咱们什么时候搬出去?”韩春杏低头绣着花,闻言未曾抬头只是说,“搬出去做什么?”似乎对这个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韩欣凉越发觉得无趣,过了一会儿,低声说了句,“怕也被人下毒啊。”韩春杏愣了一下,抬头奇怪的看韩欣凉一眼,却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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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语妍迟迟得了消息,当即赶回穆国公府。进了琼音院,便正撞上穆老夫人怒骂周氏的这个当口。她刚走在周氏的房间外面,便正巧听到穆老夫人在里头说,“既是这样,只怕府里供不起你,却不如叫你家里的人来,将你领回去便是了。”
一时间穆语妍心惊不已,赶忙进去屋里,便拉住穆老夫人,就道,“祖母何故动这样大的气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娘纵有天大错,也该给一个解释的机会才是。若是这般,叫我和哥哥、弟弟又该怎么办?”她再扭头看周氏,反而见自个娘亲别开脸,似乎是不想看到自己。
倘若是过去,穆语妍这么说上两句话,穆老夫人多半便不会再执拗,可她自知这桩事情全然不同,千万不可以心软,倒叫人以为可以翻了天。因此,当穆语妍问也不问,便替周氏辩护时,穆老夫人便冷笑一声,更冷冷说道,“你娘要杀你爹,你好站在哪一边?她是有本事的人,能造得出来杀夫这样的罪孽。如今只是叫她家去,不已是极宽容?”
即使之前听说是这样的一回事,可穆语妍不怎么相信,仍旧存了一丝其实是个误会的念头。现下连祖母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相信也无法。过去知道自己母亲犯下许多错事,只盼望着她有朝一日醒悟悔改,也尚且有洗脱罪孽的可能。现如今依旧是这样……穆语妍心痛,痴痴看着自己娘亲,忆起往昔,不忍流泪。
穆老夫人沉默片刻,看到穆语妍默默掉泪,即使不觉得自己话重,亦体谅她乍知道这些,心中不大好受,因而想着留她们母女独处说一说话,便先行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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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语妍哭过半晌,周氏仍是扭开脸去,没有看她。她又默默坐了一会,终于还是先说了起来。
“娘这又是何苦呢?您和爹爹都好好的,我和哥哥弟弟也就安心知足了。再有什么委屈什么难受,便是不替我想,也好替哥哥想想,替弟弟想想。还是到如今,连这血肉亲情也不想顾念,撇下我们,就欢喜了?”她一时说,一时抽泣,呜呜咽咽,不休不停。
“无论如何,总也不该犯下这样的冲动。即使你趁意了,留下这样的烂摊子,又叫我们做儿女的该怎么办?哥哥正是需要有人帮衬的时候,如何少得了你们?您就甘心么?哥哥尚未娶妻,弟弟更不必提,您就忍心撇下他们都不管吗?”
周氏闭着眼撇开脸不去看穆语妍,可关不上耳朵便挡不住这些话钻进耳中,钻进她心里。但是这些话,她一句都不想听。今时今日,她还要这几个无用的儿女作何?!一死了之至少从此不再闹心!
穆语妍说罢这些,见周氏连动也不动,更不必提开口说话,心中难免有了几分气恼。她想着,原先怕自己娘亲不好受便避开不说过往,既是这样,不若连同往日那些事,一并对个清楚罢了。
觑一眼周氏仍旧是那般毫无反应的样子,穆语妍按捺不住再接着说道,“我是做女儿的,素来没有说亲娘的道理。只是一直不晓得,娘亲何以一错再错?过去对姐姐是如此,现今对爹爹也是如此。纵然有些不满意,也没有见别人家不是这样过日子的。不愿意忍让,却无那许多的本事,也无那许多的本钱,犯下不该犯的罪孽,苦果子不还是自己吃么?”
周氏原本反应并不大,即使不喜穆语妍那些话,可身子不利索且不觉得说得通,便躺着没有动。在听到穆语妍提起穆语蓉的时候,她已越发不满,更不必说穆语妍竟是指责于她。原先别开脸的人终于正视着自己的女儿,更是半支起身子,却是怒目而视。
“我倒是想问问你究竟是谁的女儿,却也敢同我这样说话了?!你那个好姐姐,你既然这么喜欢她,自找她去便是了,何必要管我死活?你认我这个娘,又好好听过我几句话,叫人那样害了,倒觉得她是对你好!你大可不必认我,我自也不想认你这个女儿!”
她一手忍不住点着穆语妍,长长的一通话说下来,嗓子便已是发哑,且忍不住剧烈咳嗽。纵容救下了这样一条命,到底身子一时损毁。大夫也说过了,不将养个一月两月,怕是不好下床也不好如常进食,现在与穆语妍动了气,更不必说期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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