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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杖从未如此频繁地做梦。
命定伴侣会梦到彼此的梦,从而促使两者的心象风景融为一体。但虎杖没有领域,因此他只是单方面地梦见宿傩。
之所以能够确定这是梦境,是因为周遭的摆设都很陌生,自己也穿着一身利索的短打,看起来像是个仆人或是小厮。他在手里端着一盏蜡烛,走过一条漫长的狭道,纸糊的窗扉上印出他放大了数倍的影子,摇摇晃晃,几乎眠倒。
前路摇曳着纷纷树影,地上扑洒一层银霜。
宿傩坐在廊下,悠闲地饮酒。
季节大概是春季,因为微风将樱花吹落在长廊上。他跪坐在长廊上,拂出一块空地,烛灯照亮了宿傩的脸。
宿傩穿着比现代华贵许多的和服,高专提供的那些与他身上这件相比,简直是劣等品。
宿傩饮尽杯中酒水,将空杯递到他面前。
他捧起酒壶,注满空杯。
宿傩一饮而尽。
身体一直隐忍着,直到这一刻才发动攻击。袖里突兀翻出一把匕首,迅捷银光刺向宿傩的咽喉。
宿傩轻松地挡住了,匕首直直插进木板的缝隙里。
双臂被折断了,垂落在身体两侧,像秋千一样在风中摇摆。宿傩掐着他的喉咙,将他掷到开阔的庭院里。
碎石子铺设的雪白的路刺痛着他的身躯。
太弱了。宿傩说。
想杀我的话,让加茂家派个有头脸的人物,别让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来送死。
浪费我的时间。
宿傩走到他面前,月华为他披上一层银色的披挂
他看着眼前高大的人影,威如鬼神的宿傩。
他忍住心中战兢,强作镇定。
你要杀我吗?
倒有几分骨气。宿傩眉间的薄怒慢慢散去了。
他俯视着眼下如虫豸般挣扎求生的人体,说:即使我不杀你,你还能活着吗?
你的任务失败了,本家不会放过你的。
不过……
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小鬼,你来选吧。
你是要回去,还是留下?
我要回去。他说。
似是不解他的愚蠢,宿傩笑了。
残酷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庭院中。月亮被乌云遮蔽了。
滚吧。
宿傩放过了他。
“谁?”
宿傩挑起眉头。
“……不记得了吗?”
虎杖萎靡地塌下肩膀。他在宿傩的领域里找了一块平坦的牛头,此时正把着两只牛角,盘腿坐在上面。他说他是在模拟驾驶摩托车。
宿傩一如既往待在高处,以虎杖的视角只能看到他的衣摆和木屐。他对虎杖倒是尽收眼底。
之前虎杖也试过爬到和他平起平坐的地位,但每次都被宿傩强硬打断,在领域摔个四脚朝天。他的狼狈相总是能娱乐到宿傩。宿傩会轻轻发笑,终于纡尊降贵离开他的高位,像一片花瓣似的飘落到虎杖身边——领域里的重力是种唯心存在。他通常会踩在虎杖身上,或者把虎杖当成人肉座椅,总而言之,他无所不用其极地彰显他对虎杖的优势地位。
虎杖不喜欢宿傩的领域。
诚然,血与杀是一种残酷的美感,但比起刺目的鲜红和阴暗的底色,还是来点更护眼的绿吧。
虎杖打算在宿傩的领域里种一棵树。
这里没有泥土,血水倒是很多。无土栽培是可行的吧,高中生物书上似乎说过。
那么,只要有一颗种子就够了。
我要一颗种子。虎杖如此对宿傩宣告。
傻了吗。宿傩瞥他。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
虎杖据理力争:这里是你的领域,难道不是你要什么有什么?
宿傩一句话就轻轻堵了回去。
我不需要。
虎杖是没有能力的四级向导,没有领域,没有心象,无法像夏油那样在五条的领域里留下痕迹。他知道自己无法对宿傩施加影响,他早就接受了这个无力的事实。但他仍想……仍想以自己的方式做个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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