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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第九十二章（第1页）

“玉儿，你回来住得习不习惯？会不会觉得没意思”我边问边将米淘了起来，玉儿捞了一把盆里的剑菜笑道：“有爹在玉儿什么都不用烦恼了，是爹爹和狼爹”听他这么说我放心了许多，心想，玉儿肯定不会跟那个人回去。

“是这样，爹爹也觉得臭狼…他总是…总是…恩…”他总是怎么呢？总是做什么说什么？

我说不出来话了，因为能说的太多。臭狼总是未到卯时便起来，背着竹篓上山去照看药草，后又得回到地街，常常在那里忙活到午时，巽风泽的村庄太散了，有时候他得了消息还得赶去给人看病，回到家时总一身臭臭的，我很嫌弃他那个味道，却不嫌弃在天亮时起来去提尿桶浇菜。臭狼总说园子不大，让我睡到巳时再去，因为那会儿天窗上的日光正好投下来，我的手脚也不会太冰冷。太多了，多到我那本小记写不下。

“好了，爹爹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免得头疼”玉儿说着，拿过了我手里的长柄铲子，另一手正要把菜倒下去，没曾想被我拦住了。

“等他们回来再煮菜呀，傻玉儿，外头到家里要走很久的”拿过铲子，心中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说到底，我总是怕玉儿被带走。

饭已经在蒸了，我放了很多粗柴火，这样不用一直看着。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我也忙进去，巴不得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无论什么时候他离开我，我的心都会疼得像被人生生剥开一样，时至今日我也依然觉得玉儿是我的命。

见玉儿坐在案边喝水，我慢慢走过去，轻声问道：“玉儿，爹爹能抱抱你吗”玉儿听了闭眼叹了口气，又笑了声站起来抱我。玉儿搂着我的腰撒娇说：“爹爹，你真爱哭”

“没有，爹爹只是怕…怕你跟那个人走，玉儿不要怪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慢慢地，我又像从前那样抚玉儿的脑袋，好像控制不住似地小心试问：“爹爹给你剪头好不？还是玉儿要留长头了？”

玉儿那双眸子很亮，聚了神看我，他的身子好像软软地，一直在向我倚过来。玉儿伸手擦了擦我的泪回道：“好，爹爹给我剪头，不要哭了，玉儿不走”

“好”我想也没想便牵着他出去了，拿下窗头的剪子梳子，擦了擦才小心给他梳上。玉儿一头头长得很细碎，我也只能沿着鬓边剪过去，剪齐了再打碎。剪完了细看，总觉得他又清瘦了些，也许是头短了，所以整个人变得清爽了些吧。

“站着，闭着眼睛哪里都不要去”语罢，我进屋去洗了一把脸巾出来，小心给玉儿擦去面上的碎，小心捡去他眼皮上半个指甲盖长的，梳了梳头，给他擦了把脸，玉儿下意识地甩了甩头，而后抬眼问我：“爹爹，玉儿这样好看吗？”我好似读懂了他这句话，于是顺了顺他的鬓道：“好看，你这样见他不会太邋遢，这之后咱们就不剪了，玉儿把头留长好不好”玉儿一手捏了捏我的耳尖，皱着眉头问我：“为什么”我也摸他的耳朵，故作郑重回道，“爹爹想看看你长是什么样子…人家好奇”玉儿听着，释然了，直笑着埋进我胸口回道：“其实玉儿自己也好奇，不过到时候要让爹爹给扎头了”我说，好，只要玉儿不嫌弃。

我和玉儿就这么站着抱了许久，不知道他是不是起来的太早，好像被我抱着都快睡着了，不过臭狼不在，我没什么好怕的。臭狼总说这世间不允许这样，也从来如此约束，可是我不这么认为，情之所起，一往而深。大树爱慕地底的花朵，所以为它遮光，阿娘疼爱我，所以从小一直庇佑我。臭狼喜欢我，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所以细心顾着我，亲昵我，用尽世间奇珍异草医治我所有伤痛，也刻骨铭心地记得我每一处的伤，因何而留下疤痕、伤病，情到浓时也亲我，抱我，我也爱玉儿，我只是抱着他而已，臭狼为什么不让我亲昵他，不让我抱他呢？他说巽风泽里许多人一样，从来就不允许这样，我问他，“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为什么从古至今都如此？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要的是臭狼的答案，可我问了臭狼却闭口不言，无语凝噎。

世间的感情本就难已参透，我本就不个聪敏的，他何苦逼我懂得呢？仔细想想，他常常对我这样，我听不懂了他便说我是笨，我反驳他他说我是傻，说我不懂，无视我看到的，想到的，说出口的，他只觉得他什么都对，他就像悬崖边的荆棘，阻止我好奇地往前多走一步，他也不惜伤害我来让我懂得对错，所以我也不愿意去想了，我怕疼，怕身上最嫩的一处地方□□到裂开，裂到尾巴骨，裂到每回坐上粪桶时都疼得咬破虎口，好的时候又痒的止不住去挠，涂着药又觉得疼进了肉里…那些道理实在比什么都难，学起来也是最疼，我真的不愿意了。

可我有句话必须问玉儿。

“玉儿，爹爹抱你，你会觉得恶心吗？”没曾想，玉儿听了直昂头看我，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自然也看着他，总觉得他实在比我小很多，我抱着他，就像臭狼抱着我一样。我也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早让玉儿学着走路，否则现在也和臭狼差不多高了，或许我还是喜欢拿他和巽风泽其他孩子比，玉儿真的不算高的，那些孩子个个都得弯着腰进门，有的还比臭狼高壮…是我不好，没有拉扯玉儿长大。

“只要爹爹不抱那么紧…玉儿就不恶心”玉儿说着，又将脑袋贴在了我胸口。我觉得…玉儿是人，人怎么都怕有遗憾，我也怕再有遗憾，所以想在能好好疼他的时候疼他，不至于往后走了我后悔没补偿他。

“爹爹忍着，谁让玉儿这么讨我喜欢”话音未落我又吻了吻玉儿的额头，“你小时候逮着什么喜欢的也是抱得紧紧的，还不给人看，那回你要带兔子进屋，我不让你还哭呢，别说是崽子了。不过哪怕彼此说尽了话，我也想静静地和你呆在一块儿，玉儿觉得这样错了吗？”

“爹爹是想说，不管玉儿多大都是孩子吗？爹爹很喜欢玉儿…很想对玉儿…那样吗…”

“是也不是，否则我就不带你回来了，反正你有处讨日子，也会自己谋生计，又饿不死，我还要你回来干什么，就是因为你于我来说还小，你难道不觉得爹爹照顾你好了许多？不过那样的事…你放心吧，爹爹现在一想到就反胃，或许那一天我就不要你狼爹了，但一定不伤你”

“父子俩说什么胡话呢”背后忽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吓得我直护住玉儿，转过头才现是臭狼，边上的是提着一堆东西的万重山，穿的一身黑。

“轻舟”万重山说着，抢人似地拉过了玉儿，好像我抢了他的一样。我顿时委屈不已，重重地吸了口气才回屋头。

臭狼要领他在堂上泡茶，我只能忍气吞声地躲进里间胡思乱想，心说玉儿就算和他走我也拦不住，可是我能偷偷跟在他身边多久，万一跟丢了我岂不是这辈子都见不着他了吗…我忙蹲在门帘边听他们说话。

“轻舟，你刚才和你爹说话呢？”万重山神色不善，玉儿却不以为然地笑着回道，

“是啊，他怕我走，已经哭了很久了，好爱哭的”语罢玉儿开始左看右看，急着下座找我，我怕吓着他只能先出去了。“玉儿，爹爹在这”见玉儿牵着我坐下，对面的臭狼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万重山说道：“这两个娇气的很，好在我们玉儿是个脾气好的”臭狼这是明里暗里骂我，嘁！

四人又说了会儿话，不一会儿我和臭狼就出去准备吃的了，玉儿留在堂上和万重山说话。

我在灶棚下望过几眼，万重山和玉儿面对面坐着，他的右手搭在玉儿的右手上，好气色的唇喃喃地和玉儿说话，玉儿听得直弯起嘴角。“他是长得好看，难怪玉儿喜欢得不得了”我嘟囔了句，一手拿着菜盘子，愣了。不一会儿万重山和玉儿都站了起来，面对面的站着，玉儿将衣服掀了起来，让万重山摸肚子，这小子越看越高兴，没多久就抱着玉儿说话，也不知道玉儿听他说了什么，似笑非笑地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情。???.81??.??m

慢慢地，万重山托着玉儿的下巴啃咬，他的手放在玉儿的尾巴骨上，玉儿也不反抗，任他抱着，吻着。

“别看了，岐儿也不羞”臭狼说着，忙拿过我手里的菜盘去盛菜，我问：

“他们在干什么？万重山怎么对玉儿那样动手动脚”臭狼听了好像很头疼，紧紧皱着的眉头放松不下，好一会儿才洗了洗手，抱着我说：“他们在说体己话，契兄弟久别重逢自然是情深，要好好叙叙旧，岐儿就不要看了”臭狼说着将我拉到了一边坐下，可惜我一直想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想到玉儿从前那么苦，现在却能笑面相对，我不明白。

石台边是一些精致的吃食，臭狼说里头有万重山送他的酒，还有给玉儿的补品吃食。我说那一会儿你得抓只鸡给人家拿回去，就当做回礼吧。臭狼二话不说起身拿了麻袋便去了，不一会儿逮来一只正嫩的母鸡。

“岐儿说的是，玉儿就算了，咱们总不能白拿人家的酒”万重山这时正好拉着玉儿出来，同臭狼推脱了几句说不过还是收下了，玉儿在一边脸红得跟什么似地，连吃饭也客气了起来，好像他是外人似的。

无奈，我只好给他打好了饭端过去，早知道他来玉儿会这么讲究我便躲着不出来了，免得我心里不痛快。

“没什么丰盛的，就是普通菜肉，你可得吃饱点”臭狼说着，端来一锅瘦肉汤，玉儿瞧了我两眼，心虚得跟什么似地又躲着不看了。我气得吃了半碗便放下碗筷回窝了，觉得他和那个人又亲又抱肯定是舍不得，可是我又有什么立场埋怨…

“我爹怎么不吃了”我透着窗缝听玉儿这样问臭狼，臭狼好似沉沉地吸了口气道：“没事儿，晚些我给他蒸两个地瓜吃”玉儿没再说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我看了心疼。

午饭过后臭狼识相地让他们在堂上说话，拉我进了里屋，忽拉着我的袖口问：“岐儿是胃口不好吗”我摇头，不知不觉地懊恼起来：“你爷爷我是心情不好”走进一步，又见玉儿同万重山四目相对，我直跺脚问道：“玉儿是不是要走了？咱们跟不跟去，你快说”

“不会，我和那小子说了，让玉儿在这好好养着，玉儿不是也和你说了不走么，你就不能信你崽子”臭狼都这么说了，我也无奈，只好坐在榻上等那个人离开。臭狼也陪我坐了下来，想握我的手，可是我不想。

“不给摸了就算了，岐儿坐里边去，我正好睡会儿”他要走两趟路，想想也觉得腿酸。我便也滚进了墙边闷着不说话，怕吵着他。可是外头的声音我同臭狼听得一清二楚，大都是万重山问玉儿答，虽都是些关心的话，可听起来就是有些不一样的味道。臭狼忽贴近了说：“岐儿，你看看人家，我可羡慕了，你什么时候也亲近亲近我”我也转过身看他，拔下来他一小根胡须道：“羡慕什么，羡慕玉儿对他情义深重，时常阴晴不定吗？”

臭狼听了直驳道：“岐儿，有时候活在当下也好，感情之事别去细想，太伤心神了”我挑出来他一根白头，忽道：“臭狼你是在说你自己，不信你看”臭狼看了两眼，小心将那支白往后扯去，随后塞进了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