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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东说不出话来,青筋毕露的手不自觉松开。
纷纷杂杂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几乎一年没有一个人的地方涌进许多人,形形色色,带着不同的表情,有些是伪装有些是真心,不过这些白水都不知道了,窒息的痛苦把他摁进了黑暗之中。
终于结束了,他想。
每个人都曾怀揣梦想,在被生活撕扯得遍体鳞伤之后,梦想也随之死去,只剩下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大家都说这是正常的,哪怕你灌着“鸡汤”熬着夜,终有一天你也会承认,没有人能够幸免于命运的折磨,哪怕家财万贯、才高八斗。
于是很多人在每天醒来时会想:啊,今天要是世界末日就好了——或者台风地震,或者外星人入侵,或者以前的人生不过是一场梦,我还有美好而无限可能的未来?反正随便什么,打断我这苦涩无聊的人生吧,还不用我负责。
白水很早就没有这样的期盼了,他醒来,张开眼睛,任凭现实把他的脸撕得支离破碎。他会微笑着面对这一切,仿佛那些垂于危崖,嘶声痛哭的夜晚从来都不存在,那些被侮辱、被憎恨的过去都没发生过。
他知道一切都在那儿,等着他醒来后无情地攻击。
白水睁开了眼睛,洁白的天花板与有规律的嘀嘀声提示着这是哪儿。
他曾经给周至的阑尾炎手术陪过床,普通人可能随随便便住个六人间的手术,周至硬是搞了病房住了半个月。全过程周至很和气,所有的不满都是他提出,哪怕那是周至的要求,和护士医生吵架的也是他。
他感觉很累,一种由骨子深处泛出来的疲惫,甚至连每一口呼吸都很累,胸口的疼痛令他无法动弹。有那么好几秒,他罕见地想着“干吗不这么让我死了,有这么恨我吗”,这种念头已经绝迹许多年了。
“水水?”周至的脸出现在视野中。
白水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能想起之前的事,想起推他落下楼的那个力量,想起周至愤怒扭曲的脸。在这之后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听见林远行和周至的争吵,还有纷乱的声音。
他试着去摸氧气罩,周至毛手毛脚地帮着忙,再开口时,他感觉嗓子里仿佛被塞了一百只苍耳,干涩得他几乎是挤出话来:“您没事吧?”
周至的脸庞一瞬间像是放着光,欣喜的神色爬上眼角,他的声音里透出巨大的欣慰:“没事,我没事!你肋骨断了,戳进了肺里,手术后就没事了!你放心,我给你最好的治疗,绝对不会有后遗症!”
白水盯着周至憔悴的脸,不同以往忙碌后的疲惫,现在的周至仿佛被烧完的灰烬,只剩下悲哀与惆怅。他扬了扬嘴角,轻声说:“没有耽误婚礼就好。”
周至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片刻后才道:“我正在离婚。”
白水没有发问,他已经习惯不提问题,“问了就是蠢”,他必须聪明,所以沉默是唯一的选择。
周至似乎有些不满,焦躁的表情持续了一秒就转换成了期盼:“我不能结婚,那个女人会让我一直活着,接手我的公司和财产。”他以一种难以启齿的态度叙述了白水昏迷这段时间的经历,包括了绝望、宅斗、爱情、背叛与阴谋,他说得很快,几乎是一鼓作气,生怕迟疑一瞬就失去勇气。
说完后,他用一种混合着希翼与命令的语气说:“你肯定会陪我的吧?我希望你来做我的监护人!”
白水没有丝毫迟疑地说:“会的。”
周至仿佛放下重担般笑了起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地摸了把头发,随即又紧张而小声地道:“等我真的不行了,就是什么也不知道不懂了,你帮我个忙。”
“什么?”
“杀了我,把我推下楼就行。”
一如先前,白水毫不犹豫地道:“不。”
周至有一瞬间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凑近白水,强调道:“我是让你杀了我!你不是恨我吗?你肯定恨我吧!杀了我!我的遗产都给你!”
白水盯着周至的桃花眼,斩钉截铁地说:“不,我不能做坏事。”
周至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白水睡着了,从来没有这么安稳过,周至应该是走了,他再醒来时,只有胀痛的刀口与空空如也的胃口提醒着他时间的流逝。
床头坐着个陌生人,白水盯着她看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叶东外围培训班里面的一位。他躺着的这个姿势,除了胸之外实在看不见其他东西,有时候他真的怀疑叶东是不是有什么胸部嗜好症,连自个儿的胸都练得嘭嘭的,虽然摸起来手感绝赞,但是他觉得太夸张了。
大概白水盯的时间太久,一直低头专注玩手机的妹子无意地瞄了一眼床,立时像是受惊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熟练地摆出职业笑容,问:“你醒啦?有什么需要吗?”
白水笑了下,道:“不客气,叫护士就好了。”
妹子松了口气,掏出手机道:“叶总很重视你呢,叫我你一醒就打电话给他。”
白水有些意外于周至与叶东之间这不清不楚的“所有权”,这倒不是自恋,而是周至既然经历了那么多事,又打算叫他做监护人,怎么可能大度到让叶东再掺和进来。独占欲有时候并不是因为爱,也许仅仅只是因为脸面。
妹子打完电话就一付坐立不安的样子,白水太理解了,他随便找个借口说要买啥,妹子果然如蒙大赦地出去了,直到叶东进门都没出现,这令大老板皱起了眉头。
“我叫她去买个东西。”白水随口道,“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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