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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痛恨自己的无力,他自二师兄体内抽出剑,发疯似的跑上武台往赵清絃挥剑。“……超渡,脱离苦海。”消失了的黑衣护卫蓦地出现闪身挡在赵清絃跟前,只见赵清絃缓缓停下口中咒言,转身四处打量,最后才把视线落在陈胜身上。“我视酒为毒,滴酒不沾。”赵清絃直盯着陈胜,声量不大,却足以传进场内众人耳中。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弱点,更大放厥词:“尽可使出所有手段,取我性命。”陈胜狠狠咬牙,此时的赵清絃目无焦距,纵与之靠得极近,他却知晓这番话并非说予他一人所听,而是在场的所有人。“杀了你……”他不知自己何来的胆量,尽管两手被拑制,仍不屈不挠往前踢腿,大声吼叫:“我要杀了你为师伯师兄报仇!我定要亲手杀了你!你有种就别逃!”“我且候着。”赵清絃眸底渐澄,闻言轻笑出声,利落地合起扇子,双指夹住一枚符箓,就在众人回神之际,黄符腾空燃起熊熊烈火将他吞没,烟消云散。澄流松手逃去,陈胜无暇顾他,赌气地劈向烟雾未散的那处,直至气力耗尽,仰天痛骂。“你不就是想要有人杀了你吗!那你就别逃!别逃啊——!”陈胜被唤起过去的记忆,一时失察吃了招,低骂了声,瞬息调整过来,后跃数步躲开攻击,半空挽了个剑花,朝对方突刺。比武台上仅剩叁十余人,意味稍有不慎就会丧失晋级机会。陈胜犹在梦魇,害怕五年前的事件重演,几乎是拼了命替两位师弟挡招,然仍在场上的人实力不俗,他也渐感吃力。陈胜生生接了一掌,闷哼出声,来不及换位躲闪,余光掠过一抹鹅黄色,但见少女挥出长鞭,牢牢缠住袭击陈胜的男子双脚,她向后翻了个跟斗,顺势收紧鞭子,那男子就失去平衡,面门重重地磕在地上,昏厥过去。黄衣姑娘身姿娇小,耍得一手好鞭,她以真气覆在鞭子,以身带动皮鞭的轨迹击倒对手,跳跃出手时犹如舞者。她见陈胜仍在发愣,不由轻轻抽了他一鞭,笑意盈盈地道:“少侠,总盯着女子看可不怎么礼貌啊!”陈胜被闹了个大红脸,惊慌道:“我并非有意……”“晓得。”黄衣姑娘足尖轻点,灵巧地落至他身后:“只是那姑娘实在生得太美了,对吧?”陈胜想起沐攸宁的模样,一时语塞,连脖根都红透了,讪笑道:“就是刚好看到她有危险……”“啧啧,少侠这样可就不诚实了。连我都觉得她好看,坦诚一点又会怎么样呢?”陈胜破出一道剑气,再议论下去未免对那位姑娘不尊重,只好干笑两声,恰好场外金锣敲响,他难掩兴奋,顾不上接话就已先转过身去抱着两名师弟,叁人几乎扭作一团,一时间忘了身边还有位姑娘。黄衣姑娘慢慢缠好鞭子,拍了拍陈胜的肩:“少侠。”几人总算是撑过了首场的战斗,虽有小伤,却不影响动作,陈胜笑意未敛,心情难以平息,几番抑压才礼貌回话:“姑娘。”“恭喜少侠晋级,第四天的对阵还请少侠照拂一番。”“姑娘言重。”陈胜弯身作揖,道:“说起来还未答谢姑娘出手相助,陈某在此……”黄衣姑娘扶着他的手,阻止道:“少侠这话可叫盈月无地自容了,你看——”她抬手往场上其他人指去,又道:“大家都是各自成团,虽说第四天是要同队相助,可那之后呢?不还是要拼个你死我活?这番风气不好,真真不好。”“陈师兄,你们在聊什么?”陈胜瞥了师弟一眼,没有被打断的不满,解释道:“我猜,第四天虽是两队相争,实际上却是同队之中的较量更甚,若是孤军作战,恐怕捱不到最后。”盈月点头认同,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几人依从指示离开武台,继续商议:“听说在第四天除掉的人愈多,便代表生死斗要对仗的敌人更少,自然是连手除掉碍眼的人比较好。何况能借别人之手除掉同队的人,既能让对方得分,也不用亲自动手脏了自己,可谓是上策。”陈胜的师弟惊道:“还有这样的事!这些大门派的人心眼儿可真多啊!”他无奈拍了这位师弟的后脑一下,笑道:“还未向姑娘介绍,我是陈胜,这两位是我七师弟陶潜和九师弟朱繁翰。姑娘若是不嫌弃,第四天我们四人一队,互助攻防,至生死斗公平竞争可好?”盈月笑逐颜开:“那就说定了,几位少侠也别见外,叫我盈月便可!”朱繁翰年纪较小,说话没那么多顾忌,得知将会与盈月连手,更是自带几分熟稔,热情地问:“盈月姑娘用饭了吗?城东邻近民宅大街那酒楼的饭菜可——好吃了!”陈胜有些不好意思,悄然拉了朱繁翰一下,训道:“你傻啊?现在正值武林大会,到处都是人,难道要盈月姑娘陪我们慢慢等吗?”朱繁翰习以为常,笑嘻嘻地讨好:“陈师兄别担心,师父早遣人去逐风楼占位置了!”盈月笑瞇了眼,礼貌答道:“不打扰你们师门,我随便寻个地方吃了就好。”朱繁翰不觉挫败,再次邀请:“姑娘别嫌弃我们,方才你替师兄挡的那招实在是太漂亮,就让我们请你吃一顿吧。”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拒绝,只能诚实地道:“其实我是随义父来的,得先与他说一声……”陈胜问:“他没有来看你比武?”盈月摇头:“他说人多混乱,在横街的糖水摊等我好消息。”
几人听罢一惊,朱繁翰更是瞪圆了眼,戏道:“盈月姑娘和我们陈师兄可真有缘份啊!”盈月觉得有趣,笑问:“此话怎讲?”陶潜接话道:“开糖水摊的人正是陈师兄的妹妹。”陈胜也奇道:“舍妹不过开个小摊子,附近有名的铺子多不胜数,没想到竟有如此的巧合。”“这也巧过头了吧?”盈月哈哈大笑道:“既有此等缘份,这顿饭不吃也得吃!劳烦几位少侠与我走一趟吧!”陈胜正与盈月聊得专心,朱繁翰走在前方,频频回头搭话,不料分神太过竟被自己绊倒,还撞进一位姑娘怀中,吓得他牙关打颤,半天都憋不出一句道歉的话。一旁注视的陶潜冷静上前,赶忙把朱繁翰的头往下扣了几分,躬身赔罪。“是你!”少女嗓音清润,并无一丝责怪之意,陈胜这才发现她正是刚刚在场边发呆的姑娘。沐攸宁笑嘻嘻地看着几人,暗自打量一番,抱拳道:“少侠古道热肠,实在难得!再次谢过少侠,免去了我被除名的后果。”陈胜被她一通夸奖,两颊顿时红通通的,虽知晓擅入武台者会被剥夺参赛机会,可他哪来得及去想这些有的没有,单纯是被她容貌吸引,纵然酣战也控制不了自己分神留意她的动向罢了。他错开视线,硬着头皮道:“姑娘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何需再叁言谢?”沐攸宁低头数了数怀中的几个烤红薯,她原打算趁武场修整的空隙带几个红薯回一趟刘宅,如今耽误半晌,怕是来不及了,便向每人递去一个,笑道:“不小心买太多,大家分了吧!”陈胜木然接过,半晌才问:“姑娘也是参赛的?”“我在明日下午场。”沐攸宁点头,眼见武场仍在整顿,便跟着几人往横街走。朱繁翰见她并未生气,不客气地接过红薯,颇有点自来熟地对沐攸宁说:“那你可不幸运!”沐攸宁把红薯掰开两半,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为什么?”朱繁翰:“几大邪教的弟子都被分在第四场,也就是姑娘的那场,不知他们会使些什么下作手段。”陈胜语气不满地附和道:“视人命如草芥,实在可恶。”盈月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道:“都说正邪不两立,看来就算是混战,也免不过两道各自连手的局面啊。”陶潜知道陈胜心中郁结,轻拍他肩膀,陈胜缓了缓,接话道:“姑娘所言不假,现实是朝庭纵容邪教作恶,非但不禁止这样的比武,更暗中怂恿正道人士出面相争,待两败俱伤时派兵捉人,落得一个好名声。”此时的朱繁翰像想起什么般凑近陶潜,悄声问:“你知道师伯他们的事吗?”陶潜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以示不知。朱繁翰小心翼翼地看向陈胜,确定他听不见自己说话才道:“我们门派所在地偏远,便是有心打听以前的事也不容易,若、若我们趁着在云州向别派弟子问个究竟……”“别。”陶潜不同意地道:“其他师兄当真会连仇人姓甚名谁也不知吗?显然是他们不愿告知,你素日惹师父生气的地方可多了,他不计较无非因为是些小事,但师伯的死说不定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还是别撞到枪尖上为妙。”两人入门时间短,对于师兄师伯遇害的事更是知之甚微,虽在底下向其他师兄打听过,然师门上下怕勾起师父伤疤,俱不敢提及,仅道“那件事”幸存的弟子只有陈胜一人,因此对师父而言打击极大,劝二人勿再追问。朱繁翰不死心,直觉这事定然和五年前的武林大会有关,他还欲争辩,便听沐攸宁开腔将方才话题轻轻带过:“也是你情我愿罢了。”盈月茫然看向沐攸宁,察觉到她的视线,沐攸宁斟酌几许,始道:“各大世家对武艺极度渴求,而同样的,朝庭国力外强中干,不想折损兵力就只能借用江湖人士的力量。”听罢,盈月恍然大悟,哪有这么多正邪不两立,基本就是两道刻意维持的表象,平静无澜的河流下暗涌如潮,不论是以此为居的鱼儿或无意落下的枯叶都只能随波逐流,最终被卷入旋涡,拽至河底。察出陈胜情绪不稳,众人也不好再议,转而聊起其他事。沐攸宁吮着指头,把沾上的红薯肉吃得干干净净,思量再叁才开口问朱繁翰:“少侠是如何得知邪道会聚在哪一场?”陈胜也显然未想过这问题,此番被提起先是一愣,继而问道:“是啊师弟,不是说如有泄密众弟子皆连坐受罚吗?你是怎么知道的?”朱繁翰嘿嘿一笑,向众人摆了摆手,故作神秘地与陈胜道:“师兄忘了我酒钱何来?自是有些……不太正当的门路。”陈胜深感无奈,这师弟性子开朗,行事却让人一言难尽,碍于有外人在旁,他不便多言,只瞪眼看他以示不满。朱繁翰收到师兄的眼神,顿时住口未再言语。沐攸宁眼看问不出个所以然,便歇了追问下去的念头,四出张望之际,竟见不远的糖水摊有个熟悉的身影,冬日里被烤得正好的红薯余香未散,浓郁的甜味叫人无法忽视,她心思微动,突然也想让他尝尝这个滋味。赵清絃心有所感,与王粲说话之际分神去寻找那炽热的视线,只见那位俏皮的姑娘轻吮食指,甚至还刻意伸出粉色的舌头在上舔舐,朝他眨了眨眼。他喉结上下滚动,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只觉得有一丝清甜的气息在他舌尖悄然化开。冬日的甜酒温热,醪糟软绵,仅以舌头就能轻易破开,颗粒状的触感残留在口腔之内,暖酒黏乎乎地挂在齿间,无法轻易被吞咽下去,半碎的醪糟沁出了更浓烈的酒气,仿似少女纵情撩拨后所余的温香,经久不散,叫人躁动难平。赵清絃鼻间一热,心知不妙,向沐攸宁做了个口型后就匆匆拉下披风,抬手捏着鼻梁。此时并非露脸的好时机,他既应下了沐攸宁会让她玩得尽兴,自会信守承诺。赵清絃迅速打量她旁边几人,目光在陈胜身上停了瞬,很快就敛起神色转与王粲交付几句,赶在他们到来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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