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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回响（第1页）

打过来电话的男生一直没有挂断，手机本来被高峰顺手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刚刚差点儿被甩飞出去，此刻正在高峰上衣口袋里开着外放。

电话里传来杂乱的人声、偶尔出现的呼喊声、遥遥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混杂着因为信号受到干扰而出现的杂音。

在一声声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的刺耳噪音和高峰粗重如同怪物吼声的呼吸声里，这些声音几乎要被掩盖掉，但却几乎占据了高峰的全部心神。

窗外偶尔传来一串鸣笛或是几声路人的惊呼，似乎还隐隐传来警笛的声音，帝都的交警平时几乎见不到，这时候反应倒是挺快的。

不过这一切，在这一刻，又有什么所谓呢？

车厢里一点都不安静，噪声分贝很高，可又“寂静”无比。

高峰进入“状态”之后，感官灵敏度和反应度，都提高了一到两个数量级，抛开没太大变化的身体强度，单就这两个方面，和某些级英雄应该是差不多的，甚至犹有过之，驾驭汽车轻轻松松，走的路线7o%是一段快环路，路况并不复杂，一路上虽然风驰电掣，却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即使是这种时刻，高峰的本心依然不愿意伤害到无辜的人。

冲下环路，2oo米后稍微减转弯向南，轮胎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悬挂和车身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一路向南，3个路口。”

这段路因为有两所学校，常常堵车。而当车拐过弯时，这条向南的直道上一辆车都没有，前方南北方向的信号灯都是绿灯在一闪一灭，且没有倒计时，两侧的路口有警灯闪动，心中闪过一个词“绿波”，高峰心中动容，对着前方的摄像头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一脚油门踩到底，在这空旷的道路上狂飙起来。

交警指挥大厅里，副大队长看到了高峰的表情，抬起手扶了扶帽檐。

一千多米的距离，眨眼已过，看到路边的救护车、警车和聚集的人群，随着一声剧烈的刹车声，轮胎和刹车片的部位冒起一股青烟，车未停稳，高峰已跳下车来，冲过人群让开的通道，周围人群的氛围和眼神都在无声地告诉他结果，看到眼前的景象，疾冲的身体戛然而止。

担架上已经覆盖着白布的身影，占据了自己视野的全部，充塞满整个宇宙，而自己，正在向着深渊无法停止地沉溺，拼命喘气却还是被无处不在的窒息感包围，世界是如此的死寂，真空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高峰感觉自己回到了第三次“失控”时，一切都在离自己而去。

空气变得比沥青还要粘稠，每一步，抬脚、抬腿、迈步都需要万钧之力，原本充盈激荡在身体中的力量也被死寂灰白的世界抽走，彻底沉寂。

短短五步，走过一生般漫长，漫长到打破一切幻想，沉淀无尽渴望，磨平所有不甘。

一双手拉开了白布的一角，扫了一眼那沉睡的苍白容颜，高峰木然地抬起头，看向前方，一个白大褂是刚刚掀起白布让他确认的人，一个一身警服。

穿着警服的人似乎在说着什么，能看到他的嘴在动，“他在说什么？”

寂静的世界里，声音如洪水般重新涌了回来，对方重复了一遍“你是她什么人？”周围有其他警察在维持秩序，让围观的人群远离。

反应了两秒，高峰张嘴想要回答，却没有出任何声音，喉咙里似乎有火焰在灼烧，抿了抿嘴又说道：“她是我未婚妻。”声音沙哑滞涩，像是在锯木头。

有人递来一瓶水，高峰接过来看了眼，喝了一口，冰凉的水划过喉咙，疼如刀割。

对面的警察说了句“节哀。”然后开始和他确认起各种信息，高峰木然一一应答。

两人在帝都无亲无故，只有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和同事赶来，帮着处理此后的一应事务。傍晚时分，录完笔录走出派出所的高峰，看起来已经平静如常，也没有了早上麻木迟钝的样子，他说要去高铁站接婷婷的父母，让众人赶快回去，不用担心。

对离去众人的问候和关心，高峰也一一做出回应，嘱咐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路口的绿灯亮了，高峰习惯性向后伸手一捞，却捞了个空，旁边一个女子投来异样的眼光，高峰愣了愣，把双手揣进兜里，低头向前走去。

地铁上，高峰双手抓在扶手横杆上，眼睛盯着吊环广告牌“高峰传媒，成就你的梦想”身体被左右的人裹挟着，随着列车的节奏一起晃动。

在高铁站接到婷婷父母，一天之间，刚刚退休的两人老了十几岁，原本黑亮的头变得斑白，见到高峰，两人没有多说什么，红肿的眼眶似千言万语。一路沉默着到了酒店，两位老人没有带什么行李，安顿他们到了房间，高峰下楼去买了点吃的和水果送了上去，说明天一早来接他们，就转身离开。自己下去买东西的这十几分钟，两位老人在房间里坐着动也没有动，连鞋都没脱......

回到出租屋，站在门前愣了半分钟，里面突然传出miumiu的叫声，一阵脚步声之后，门打开，室友章欣看高峰一个人，左右看了看，问道“婷婷呢？”

高峰抖了一下，没有回应，章欣以为两人吵架了“你俩不会吵架了吧，不可能啊，你俩还有吵架的时候？”

高峰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向里走去“婷婷出事了......”

“啊？啥事儿？“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关上卧室门，高峰背靠在门上，又深呼吸了几口气，脱了衣服，挂在衣架上，触碰到挂在那里的几件衣服时，停顿了几秒。

开门去洗手间，被高峰刚刚的话惊到的章欣，才注意到高峰脸上手上的伤口，因为老小区昏暗的楼道灯，她刚刚忽略了这些细节，看着高峰的状态，没有再出声，平时吵吵闹闹活泼好动的miumiu，也极其乖巧地趴在客厅角落，视线盯着高峰移动。

上完厕所，没有再理会章欣，回到房间关上门，换完睡衣，高峰拉开折叠椅，打开电脑，习惯性地打开浏览器，点开B站，扫了一眼又关掉了浏览器，打开steam，滚动滚轮看了一遍，打开一个游戏，在关卡页面盯着屏幕看了十几分钟，又关掉游戏，重新打开B站，随便点开页推荐的视频看了起来......

手机突然振动，高峰转头看去，11点3o的闹钟，是好几年前因为他经常玩游戏到12点多，婷婷给他设置的，提醒他早睡。

闹钟名字叫“暖宝宝来陪朕睡觉啦！”高峰就盯着手机没有去动它，盯着那个感叹号，直到闹钟自动停止，屏幕变黑。

关掉电脑，高峰起身去洗手间洗漱，脱掉睡衣钻进被窝，睁着眼看了会儿天花板，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