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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她的目光，秦昊回过头。&ldo;冷？&rdo;他看见了她的那个寒噤。&ldo;还好。&rdo;陈婉掩饰说。他探手过来握住她的，似乎预知她将挣脱，沉实有力地握着。&ldo;手指这么凉？会不会感冒了？&rdo;她指尖在他温热的掌心里逾觉冰冷。假如他背信……真要面临无路可走的那一天，她可以去南方。那时小宇行将毕业，舅舅舅妈正当盛年不需要太多的照顾。她有一双手一张毕业证书，足以活下去。既然被击碎了仍旧有呼吸，那么同样可以把碎片拼凑起来、拼凑回完整的她。&ldo;家里有没有药？夏天感冒了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rdo;&ldo;有。&rdo;秦昊早习惯了他们之间一问一答的聊天方式，不以为意地接着问：&ldo;定了哪天搬家？卖房合同签了后不是给一个月宽限期吗？这么着急搬做什么？&rdo;&ldo;我舅舅收了钱不好意思再拖，而且已经找好房子了，没必要占人家便宜。&rdo;陈婉顿了顿，侧头奇怪问说：&ldo;你怎么知道给了一个月搬家期限？&rdo;秦昊闻言望她一笑，说：&ldo;都是一个月。&rdo;&ldo;那可不是，我们家后面那个院子只给一个星期就叫搬。&rdo;可能是买房子的那人心眼好吧，舅舅随口说了句饭馆不做了还要去找工作，那人说亲戚的厂子食堂缺采购，给了个电话叫舅舅去试试，去了一看还真要了。秦昊抿抿嘴，&ldo;心眼挺好的。这年头好心人不多了。&rdo;见她恳切地点头赞同，他心头大乐，快意洋溢在嘴角。&ldo;你家那房子好好收拾一下很不错，卖了可惜了。算起来吃亏的是你家。&rdo;陈婉脸上掠过一抹怅然。若不是还舅舅的医药费，若不是迟早面临拆迁，若不是对方给的价码高……秦昊瞥她一眼，捏捏她手指轻声说：&ldo;别发愁了。这两年要整护城河，西街又在起房子，住那又吵又脏。将来整好了，挣到钱再买回来就是了。&rdo;陈婉随口应了声，知道几无可能。车里只隐隐有雨珠敲打在车窗上以及雨刮划过玻璃的声音，秦昊犹豫许久问：&ldo;叶老四家的楼盘要不要去看看？约个时间我们……&rdo;&ldo;不用了。&rdo;尖锐的拒绝划破车内的静谧，陈婉凝视左右移动的雨刮，好一会才又说：&ldo;我是不通时务的人，你说过的。将来，我想gāngān净净地离开。&rdo;心里知道是自欺欺人，拿了叶慎晖那四千早已经不gān净了。她的回答在预料中，轻轻一划便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秦昊无声地笑了笑，以前从不知道送人礼物也需要资格二字，如今……她小小的脑袋顽固非常，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迈过生命真正的伤痛，在绝望中重塑更顽固的自我。陈海行，他默念一遍她父亲的名字。下颌不由自主地抽紧，qiáng忍住深究的yu望。&ldo;我说了不用送，一把伞遮不了两个人。&rdo;雨巷里她扫一眼他湿透的半边肩膀，似怨还嗔。街灯昏huáng，若明若暗的光影中她眼晴比伞外的雨幕更清澈纯净。他心里涌现出一种欢喜，纯然的、只是因为她的存在。可欢喜之余又有些淡淡的忧伤，她近在咫尺，心却远在天涯。他满腹话语想倾吐出来，无奈难以启齿。&ldo;猫儿……&rdo;她询问地望向他。秦昊轻咳一声，左手接过伞柄，右手拥她进怀。感觉到她的僵硬，他收紧臂弯，&ldo;别躲我，我只是抱抱你。&rdo;她涨着脸，&ldo;我家门口。&rdo;&ldo;就抱一会。&rdo;鼻息里是她的馨香，怦然的脉博如滔滔拍岸之làng。他想问她有什么特别的？无时不刻地撩拨他的心，令他不顾轻重地倾注所有，令他所行所为如同傻瓜。&ldo;猫儿……&rdo;可他只能一遍遍唤着她，拿自己那份狂躁蛮横地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感qg不知如何是好。很多天后，陈婉脑中仍象倒带一样不停重播那个拥抱。&ldo;姐？&rdo;小宇把风扇调大一档。&ldo;天热还惦记着省电，你瞧你脸红的？&rdo;陈婉低头掩住脸上可疑的红色，把手上的书捆扎好，&ldo;你少说风凉话。家里忙得乱糟糟的你还去打球！好意思不？&rdo;&ldo;这不在帮忙吗？&rdo;小宇胡乱把书叠好一摞，&ldo;以前这课本卖了算了，占地方。&rdo;&ldo;那可不行。这都是纪念品，将来老了给你儿子看看你有多糟糕，瞧，还在书上画机动战士。&rdo;小宇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地打量她一眼，然后才问：&ldo;姐，这几天你怪怪的。是不是因为我考上了你想去的学校，有点生气？&rdo;&ldo;胡说八道，我哪有？&rdo;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舅舅露出少有的开怀笑容，舅妈喜极而泣，一家人兴奋雀跃，这小子只是摸摸脑袋大咧咧说了句&ldo;不就那回事？&rdo;陈婉替他欣喜之余确是有少许神伤，那个学校……如果她去年去了帝都，或者一切都不会发生，命运仍旧在以往的轨迹上。她拨拨头发，甩开脑中无稽的念头，顺手抄了本书敲在小宇脑门上，鄙视说：&ldo;混小子，考完了问你怎么样，还假装无所谓。天天晚上听你睡不着在chuáng上摊煎饼，糊弄谁呢？&rdo;小宇咧着嘴笑起来，&ldo;我那不是担心考的比你好，怕你吃醋吗？&rdo;&ldo;我吃你的醋？少来了。&rdo;陈婉目光收回于手上，不由张开嘴。敲小宇脑门的是本旧式的工作日记，纸皮封面上的几个大字再是熟悉不过。心一酸眼一热，忍不住把泪滴在纸页上，马上又慌慌地拿衣角去拭。&ldo;姐。&rdo;小宇呆愕。陈婉手背抹过眼角，冲小宇颤巍巍笑一下。&ldo;是我妈妈的日记。搬家时我以为舅舅当废品卖了。&rdo;许是被舅舅夹在旧书里一起搬了回来，今日竟然失而复得。&ldo;姑妈的日记？&rdo;小宇见她哭鼻子，一时手足失措，故意cha科打诨说：&ldo;给我瞧瞧。看看姑妈怎么和姑父谈恋爱的。&rdo;陈婉将本子搂紧，心里也明了弟弟的善意，把脸上的泪擦gān净才笑笑说：&ldo;不给，你老老实实把书都捆好。我忙了一上午了，去歇会。&rdo;坐在自己的小chuáng上，翻开头一页，成串的泪珠又是qiáng忍不住。圆珠笔和模糊的铅笔字迹，记录的是妈妈的知青岁月，有和爸爸互相激励的铮铮话语，有偷了谁家的ji蛋的趣事。幼时爸爸将之视若珍宝，还曾经开玩笑说等她满十八岁时才送给她，或者留给她当嫁妆。她抹抹脸上的泪渍，小心翼翼将日记的折角推平，压在枕头下。晚上家里摆了十二桌，都是街坊邻里。这半年多时间，接二连三的有住户搬离朱雀巷，在座的街坊推杯换盏之余都有些感怀惆怅。舅妈在厨房门口念叨方存正刚来过，酒也没喝一杯就推搪有事离开。陈婉抹一把额头的淋漓大汗，踌躇数秒接过舅妈手上厚厚的红包，&ldo;舅妈，我去去就回。&rdo;出到巷口才看见方存正和六指的背影，她拔脚追上去。六指看见她习惯xg的喊了声嫂子，话音方落立时尴尬地瞟一眼方存正，&ldo;正哥，你们聊，我去车上等。&rdo;数月不见，竟是相逢如陌路。陈婉见方存正不发一言，自己也有少许窘促，看了眼他明显消瘦的面颊，低垂下头。心中是歉疚抑或伤怀？无以捉摸。&ldo;我舅妈说，太大礼了。&rdo;他扫一眼她递来的红包，径直掏出火机点燃烟，这才说：&ldo;小宇也算我看着大的孩子，也是我们朱雀巷最出息的，那是我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撇得gāngān净净一清二楚？连你舅也是，住院费我不收，他又送去我妈那儿了。&rdo;陈婉收回手，静默良久，想道别时他突然开口问：&ldo;你好不好？我见过你几回，有几回你在他车上……&rdo;方存正脑中晃过他们jiāo颈缠绵的景象，心中剧痛，话音滞了滞，&ldo;还有一回在中山路，他怎么让你做那个？&rdo;&ldo;发传单是我要做的，和他无关。&rdo;陈婉低声解释。&ldo;你还好吗？&rdo;方存正点点头。原来是他多管闲事，自嘲地笑着说：&ldo;还行，就那样。&rdo;他深吸一口烟，夜色里火星微闪，他眸中光华一瞬而灭，&ldo;开始时有些不忿气，还问过自己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现在想来以前可真荒唐，癞蛤蟆还想吃天鹅rou。你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跟着我这种混子能有啥前途？换了谁都不肯。所以，我也不怨了，开局就拿了副臭牌，怎么赢得了人？他对你好就行，你也别觉得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好好和他过，自己多长点心眼。&rdo;&ldo;老二，别做那些事了。为了你妈也好为了自己也好，早点改行行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