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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人,怎么了?”柳桑宁见徐尽欢有些发怔,好意问道。
徐尽欢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收拾好自己的惊讶,说道:“没什么,柳大人的名字不错。可是出自桑榆非晚,福寿康宁?”
柳桑宁点头:“正是。”
她眼睛很亮,如琥珀一般。徐尽欢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失神时,又赶紧压下心绪,转移话题道:“还不知柳大人是在何处就职?”
“我在像胥科。”柳桑宁回答道,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如今还只是实习像胥,当不起一声大人,徐大人叫我名字便好。”
“既如此,我叫你桑宁可好?”得到柳桑宁点头同意,徐尽欢又道,“我字自欢,年岁比你大上几岁,你唤我自欢兄吧。”
柳桑宁“咦”了声:“你怎知你比我大?”
徐尽欢面上闪过一丝窘迫,但他却强装镇定,道:“瞧着你便小些,我如今都快二十六了。”
听到徐尽欢这么说,柳桑宁也笑了,她并未往别的方面想,只道:“那你确实是年长我几岁,日后我便唤你自欢兄。”
不知为何,柳桑宁觉得徐尽欢与她挺合得来的,他周身气质温润,斯文亲切,就像是邻家大哥哥一般。柳桑宁其实从小就羡慕别人有哥哥,她想若是自己有哥哥就好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柳桑宁便离开往像胥科方向走去。
徐尽欢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却很是感慨。他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原本替他相看好的未婚妻,居然会是她。
他是听母亲提过柳桑宁的名字的,那会儿母亲为了劝他接受这门亲事,在他跟前将柳家和柳桑宁夸了又夸,生怕他拒绝。可他确实没有与人成亲的想法,更不想与一个没见过面的女子成亲。正当他想着要如何才能拒了这门亲事时,柳家那边却先递了话过来,这门亲事便就此作罢。
亲事黄了的那天,母亲在屋子里长吁短叹,直道他该不会是个和尚命,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吧?听得徐尽欢哭笑不得。
若是早知柳桑宁便是那位敢于吏员据理力争,为自己争取报名的女娘,他或许……也不会如此排斥。至少,他会愿意与她见一见,彼此了解一番。
徐尽欢也说不清自己眼下是何种心情,只觉得一颗心似乎跳得快了一些。
接连几日,柳桑宁每日都想着法儿给王砚辞送吃食。有时候是点心,有时候是菜肴,都是她亲手所做。
在此期间,她也曾见过王砚辞处理公务。有时候是底下人递上来的公文,上头一般说的是遇见的问题,来寻求他的意见。他笔锋如游龙惊凤,瞧着很有气势。柳桑宁无意间瞥见过他对公文的批复,心中惊叹于他的冷静与聪明,有些法子她觉得妙极了。
比如番坊判官曾递来一纸公文,询问一番坊盗窃案该如何定夺。此盗窃案柳桑宁也有所耳闻。有一毛贼偷了新济国富商的一套金首饰,那金首饰乃是富商要买回家孝敬母亲的。抓到毛贼时,金首饰已被他卖掉了部分,而买家不知其中缘由,早已经买了东西离开了长安,要寻到十分困难。好好的一套完整金饰被破坏,富商自是气恼得很,要求严惩毛贼。
按大雍律,毛贼此番涉及盗窃金额巨大,不仅要罚钱赔偿,还需去干一年的苦役。若是无钱赔偿,那便要抄没家产,再由衙门典当后赔给苦主。却不料,这毛贼虽是大雍人,却已经改入了婆娑籍,如此便不能算是雍番纷争。
按大雍律,非雍番纷争,在涉案人有要求的情况下,可按所涉番邦之国的律例来判。这毛贼显然是想钻空子,因为婆娑国对于盗窃之罪判得并不重,也就是打个十板子之类的。若是涉案人不服,甚至还能要求遣回原籍再去判案。一般这种情况,另一国的人会嫌麻烦,最后会草草了事,甚至还有可能懒得追究。毕竟为了这种事耗时耗力,谁都不愿意。
可此次的苦主乃是新济国有名的商人,与大雍做了将近二十年的生意,算得上是长安不少店铺的大主顾。若是他对此不满,日后不来长安做生意,那吃亏的便是长安的老百姓。是以,番坊的判官便犯了难,赶紧递了公文请求上峰的帮助。
当时王砚辞只回了一句:按婆娑律,违律倒卖金器者,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柳桑宁当时见着了愣了片刻,随即忍不住在心里拍案叫绝!
她虽不懂婆娑律法,可看王砚辞的回复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毛贼想钻大雍律法的空子,王砚辞便“以牙还牙”,也钻了婆娑律的空子。后来柳桑宁特意去询问了岑夫子,从岑夫子嘴里得知,金子在婆娑国乃是稀有贵重的矿石,普通人是不允许倒卖金子的,像金铺这样的地方,都必须拿到朝廷的文书与售卖令,才允许开金铺。没有这两者售卖金器,便是等同走私,是大罪。
那毛贼不是想按婆娑律来论吗?王砚辞满足他,但却不按判得极轻的盗窃罪论,而是按私自倒卖金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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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那毛贼听闻后,吓得屁滚尿流,求爷爷告奶奶将脑袋都磕破了,愿意以大雍律例判处,最后不仅抄没了家产,还被罚去做苦役。但他屁都不敢放一个,全都认了。
柳桑宁当即便对王砚辞刮目相看。这样的事多了,柳桑宁对王砚辞的看法已经和初相识时截然不同,她打心眼里佩服起他来。
甚至在得知毛贼前往了苦役之地后,忍不住回家同春浓说:“日后我也想成为像王大人那般的好官。”
带着这股由衷的钦佩之情,柳桑宁做点心赔罪越发用心,做的点心花样也更丰富,时常看得长伍目瞪口呆。
只是她这般行径,时间长了便难免叫人发觉。实习像胥当中,以李庆泽为首之人,都忍不住在私下骂她惯会讨好上峰,行这等不义手段,就为了能博得王砚辞的欢心。
传着传着,就连隔壁的像胥们还有庶务科等人也都知晓了,大家纷纷在私底下议论起来。庶务科的人担心柳桑宁真的攀上了王砚辞这棵大树,又见王砚辞似乎从未拒绝过她的讨好,便都不敢为难她,见着她都好声好气。
李庆泽自是气得不行,没忍住在柳桑宁经过他桌前时阴阳了一句:“做女娘就是好,即便没才学,也能靠着些女娘手段笼络儿郎的心。”
柳桑宁耳朵向来很灵,自然是听到了的。她停下脚步,又往后退了几步,却没有出声讽刺李庆泽,而是看了眼他正在翻译的官信。
她就这么扫了一眼,然后说道:“有这叽叽歪歪的工夫,不如好生检查一下翻译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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