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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带的紧身衣衫已经在三日的行程中被荆棘扯的不成样子,在不穿和穿之间,她唯有选择穿上昔日华美的宫装,但是这样的衣衫走在山林野外,确实太过麻烦。“他们走的很匆忙吗?”她蹲下身体,拨开一旁的草堆,腐朽的烂木散落一地,只能从弧度和形状上判断,像是木船。“若是匆忙,为何舟在这里?”他点点来时的路,“不应该是我们来的方向吗?”若行了舟,难道还特意将舟送回,再泅水到对岸?这于理不合。“若是不匆忙,怎会连吃饭的家伙都不带走?”她的手指,勾起烂木头堆中的几条细丝,“他们住在这种地方,应是靠打渔为生,不带舟走尚算理解,可是若连渔网都不带,就不怕途中断粮没有食物吗?”渔网,大多以极韧的油丝织成,在这样风吹雨淋的日子里,保存的比那木舟还要完好,断不可能随便丢弃。两人一边说,一边走,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不放过任何角落。风琅琊的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一阵咯咯的怪响中,啪啦声传来,似是什么断裂的声音,头顶上,几枚小小的落石坠下,带起小小的尘土。抬头,一方巨大的木梁悬着,下面勾着粗大的麻绳,颤颤巍巍的伸出半边悬在山崖外,两人的头顶处。一般村庄外,都会设置这样的护卫装置,以防有人袭击或者大型的猛兽,显然这装置年久失修,在风琅琊误踩机关的时候虽然启动,但是牵引装置的麻绳却在时光中摧残,来不及引落巨木便宣告寿终正寝。一路上,他们看到了无数这样的装置,有的毒针毒镖即使经过这么长的年岁,依然散发着蓝汪汪的光芒。“若是普通的村庄,真可算是坚不可摧了,我可以想象昔日这里是什么样子。”风琅琊环顾着,仿若自言自语,“靠水而居,视野开阔,敌人若到湖边,便被他们发现。若要登陆唯有造船行舟,这又岂是短期可完成的?而舟行湖面,他们只需要弓箭,便足以抵挡。即便上岸也是队不成队,兵不成兵,若我要攻此地,非要大型战船和大队人马,以兵力强攻,下场却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你还没考虑到,大型战船的制造是否能够在河滩边完成,湖水吃水是否能够承受。”她顺着他的话题接腔,“他们在岛中,远可捕捞,近有开田,只怕围城都是不行的。”“你现在告诉我‘佘翎族’是‘羽凰国’的后裔,我绝对相信。”他苦笑,“这种战略方法,非常年征战沙场中人不得,‘羽凰’为‘兴’国征战连年,就连这里的部署也与守城相同。”连风琅琊都欣赏无比的宝地,为何却被‘佘翎族’弃了?而如今的他们,又到了哪里?她的眼睛,盯着一座石屋之外,“我想,他们可能不是弃城了,而是……”一个骷髅倚着门边而坐,衣衫早已风化,只剩下白骨嶙峋;骨骼粗大,骨盆狭窄,应是男子。木质的大门散落,一眼可看到屋中景象,床榻厚厚的灰尘下,床上人蜷缩成一团,一大两小,依稀可辨是女子与孩子。单解衣蹲在门边,风琅琊则快步入房,两人无声的探查着,短短几眼后,同时看向对方。“无伤痕。”“我这里也是。”没有伤痕,证明没有外力所伤,即使躯体已化为白骨,若能让人在如此姿态下死亡,外力打击一定会留下伤痕。可是他们看到的,没有。这里,显然是昔日族群的中心,一座座的石屋排排而立,两人再不多言,分头窜入不同的屋子里。每间屋子里,或多或少都能看到几具这样的白骨,大多是躺在床榻上,没有被掌击打过,或者兵刃所伤的痕迹。日头,逐渐落下最后一丝光辉,荒凉的山中城寨里,两人在小小的火堆边坐着,身边石屋里就是几十上百具白骨,夜色下飘点的磷火,惨绿惨绿的。“你说,他们是如何在短期内死亡的?下毒?还是什么?”风琅琊挑着篝火,脸色在磷光中也有些惨惨的绿色。“不可能,论用毒,谁能高过‘佘翎族’的蛊毒术?”她默默的摇头,“我检视过很多人的身体,发现他们手掌粗大,骨骼有力,在世的时候都有不低的武功,一般的毒又岂能有用?”“那是什么能让他们一夜之间死亡?”她撑着脸,沉吟,“应该不是一夜之间死亡。”她的手指向一旁小小的山堆,“‘佘翎族’若只有这么些人未免太少,最大的可能是,已有些人先行死亡,所以他们埋葬了同胞,同时派人出山求救,这么大村落只有一条小舟未免不合情理,所以应是有人驾舟出族,可是剩下来的人还没等来救援便一一亡故,而那些出族的人,也都没有回来而客死路途,所以这里就忽然荒废,而‘佘翎族’也瞬间销声匿迹。若有什么能造成这般景象,只怕是……”两人再度对望一眼,同时出声,“瘟疫。”‘羽凰国’地处西南干燥之地,而此处却是潮湿水汽,常年的水汽积累一旦爆发出瘟疫,绝不是他们能够抵御的,这传说中神秘诡异的一族,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什么也不曾留下。“既然这样,那宝藏应该还在族中。”风琅琊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猛的站起身,“只要我们找寻,一定能够从残留的只字片语中发觉什么。”“没用的。”她抬起脸,“曾有人告诉我,‘佘翎族’拥有太多诡异的秘术,为了不让这些秘术失传,他们所有的口诀都是刻在明面上的,我见过最好笑的是他们的武器上就刻着使用的招式和心法,得剑者得武功,如果我猜的没错,有人可能撑着最后的一息,将所有凿刻在山壁上的东西毁去了,不让后来者得到。”她的手指处,祭台后的山壁上一片平坦,依稀露着没削干净的几笔凿痕,但他们极尽目力,也就只能看到几笔凿痕,若不是青苔的厚薄不一,很难猜测这里曾经就刻着这神秘一族最无上的心法。他们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希望,都随着这些白骨,深埋了。正文启宝藏,起嫌隙一场天灾让他们措手不及,寻找的如此辛苦,换来的却是对方早已经消亡的现实。“当初没有信物,却被我们骗来了‘芙蓉扇’,如今正大光明的拿着信物上门,却没人鉴证了。”风琅琊难得的是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这算一报还一报么?”“我们拿不到,‘清静王’也应该拿不到。”单解衣倒出奇的平静,“也未免不是一桩好事。”但风琅琊的表情却没有她的轻松,“那皇上呢,他对武林的出兵呢?”天意难测,天颜难触,不给一个彻底解释的答案,皇上是否就真的能释怀呢?没有让王爷得到宝藏,或许是个不错的答案,但一定就是让皇上心宽的答案吗?“佘翎族”消亡也许是个欣慰的消息,对皇上来说足以安心吗?她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更不能——赌。在沉默许久之后,她才站起身,“找吧。”“你找到了宝藏所在地,是么?”风琅琊行在她的身后,疑问的话里透着肯定的意思。“没有。”她顿了顿,“只有线索。”她没有继续往村庄里面行,而是走回了村头那高大矗立的石牌坊处,仰首看着。“这有什么?”风琅琊颇有些不解,抬头看着藤蔓缠绕的石牌,绿色郁郁遮挡了大部分,只留下一些雕花的图案,诉说着当日的精工细致。单解衣身体纵起,手指扯上那些扒拉在石壁上的树藤,一条条扯了下来。她动,风琅琊也动。没有问为什么,他信她。两个人快手快脚,将牌坊横梁和两侧联石上的藤蔓清理了个干净。今日月圆,光影明亮,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可见。“你看那是什么?”她手指尖正对着高高悬在最上端的横梁。横梁石牌上,几朵雕花堆砌,没有颜料漆色,没有红艳浓香,有的是精细的雕琢,刀法深厚,含苞染露,娇美可人;足可见当年工匠的精湛技艺,更可见‘佘翎族’沿袭自“羽凰国”的奢华之风。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横匾上的花卉不是别的,正是芙蓉花。别人或许只当做族徽象征,唯有他们二人心知肚明,这花卉的排列图案,与其他四柄扇子上的芙蓉图,一模一样。当中一朵,瓣尖展开,偌大的芙蓉花纹理深雕,每一瓣乍眼相似,仔细看却又有细小的差别,其中数片花瓣,刻的极深,勾勒清楚,让他们很容易的联想起,其余几柄扇中金粉勾勒的花瓣。风琅琊掏出最后没有比对上的数片玉,一枚枚的比对着,脸上渐渐浮现了喜色。单解衣豪不意外这个结果,“我说过‘佘翎族’怪异的传承法则,他们不撰书不留史,而是全部的公开镌刻,一柄扇子给他们保留于他们而言太难,而他们对‘兴’国的忠诚,将‘兴’国的托付自然是挂在最高处,虽然是个奇怪的族规,刚刚好是我们思维的盲点。我们都习惯将宝贝藏起来,谁曾想就这么高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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