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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周祺煜抬手示意:“救济物资怎么样了?”
龚让:“其中一批药材已按照您的吩咐送至共济堂,其余均已下拨至各地官府。”
周祺煜点了点头:“贺同山那边有动静么?”
“属下安插的眼线回话,他应该还未发现主子已绕道歙州,另外,常家那边据说过些天会运一批药材北上。”
周祺煜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都是些什么药材?”
“治疗伤寒的居多,还有一批会运往京城,说是给宫里的货。”
“宫里的货?”周祺煜玩味地冷哼了一声:“提醒弟兄们,近期要收网,全都盯紧点儿。”
“属下遵命!”
恭让领命退下,一个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后,温良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主子,该喝药了。”
方才还波澜不惊的周祺煜顿时皱起了眉,本能地想要拒绝。
温良在一旁劝道:“这是郁先生开的方子,他嘱咐过,一日三次,一次都不能落下。”
大概是听到了“郁先生”三个字,周祺煜的表情这才稍稍缓和,犹犹豫豫地接过了药碗。
他平生讨厌很多事,喝药无疑是其中一件。不知是不是味觉天生过于常人,周祺煜每次喝药都跟上刑一样。
他盯着药碗看了片刻,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递到嘴边一饮而尽。没承想喝完之后,表情更痛苦了——竟然比太医院饭桶庸医们开得还要苦。
温良忍住没笑:“良药苦口,越苦越有效,郁先生还说,只要对症,主子很快就能痊愈。”
周祺煜摆了摆手,连忙灌了一碗清水,一想到自负伤至今,这半年来受的煎熬,恨不得将牙根儿咬出血来。
东宫和外戚常家,就像是扎在胸口上的刺一样,不拔不快。
莫名其妙地收到一千两银子,对于南星而言,反倒成了负担。他为此吃不好,睡不着,外加连日来的奔波劳苦,终于毫无悬念地染上了风寒,轰轰烈烈地病倒了。
“诶——三哥!”程浩风大惊小怪道:“你怎么起来了?爹不是命令你至少挺尸三天吗?”
南星:“我都挺了两天了,放心,快好了。”
程浩风半信半疑地伸出手,摸了摸南星的额头:“你骗人!脑门儿烫得都能生火做饭了,诶——你这是去哪啊?”
“我去找趟黄公子。”
“找他干嘛?你们两个病人,凑到一起,执手相看泪眼吗?”
“别瞎说!”南星低声喝道:“我找他是为了银子的事儿,他既然不肯收回,干脆就捐去赈灾,但至少得知会他一声。”
程浩风不解:“这着的是哪门子急,等你病好了,再去也不迟啊!”
“黄公子只在歙州暂居几日,指不定哪天就走了,以后我上哪儿找他去。”
程浩风无奈道:“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南星一把将他拦住:“医馆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你帮着大哥二哥多分担点,别四处乱跑了。”
“可你正发着烧呢,我……”
“放心,”南星宽慰道:“就几句话的事儿,我去去就回。”
寒冬腊月的午后,南星发着烧走上熙熙攘攘的街道,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团上,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就这样头重脚轻地穿过了几条街,来到了”黄公子”所在的客栈。
表明了来意,又稍等了片刻,侍卫便引着他上了楼。
不知为何,南星这回“二进宫”,全然没有上次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二楼的走廊不再漫长,仿佛只用了眨眼的工夫,便走到了尽头。
这次,周祺煜没有矫情地赖在床上,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悠哉地坐在窗边,阳光倾泻而下,星星点点洒在他的暗云纹长袍上,衬得整个人分外精神——看得出来,他的病好了不少。
见南星站在门口,周祺煜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像是在问:“你怎么来了?”
南星开门见山道:“黄公子的银子,恕在下不能接受。我来是想与公子商议,这一千两银子,能否拿去赈灾?眼下冻害肆虐,穷苦百姓衣不蔽体,连床像样的铺盖都没有,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应该能帮上不少。”
周祺煜放下手中的书,玩味地看了他片刻,漫不经心道:“银子是你的了,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语气随意得令人发指,好像谈论的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而是隔壁家二狗今天的吃食。
南星彻底无语了,不过想想看,自己费尽周章地找过来,想要的也不过是这句话而已。
他冲着周祺煜深深作了个揖:“郁康代歙州百姓感谢公子慷慨解囊!今日冒失叨扰,在下先行告辞。”
说完,南星想转身离开,可还没来得及抬脚,忽觉一阵天旋地转——他仿佛听到身后有人叫他,遥远得恍如隔世,身子却重逾千斤,拖着他不断下坠,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人在浑浑噩噩时,常常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身体四肢明明连在一起,却好像分裂了一样,完全不受控制。
南星觉得这一觉睡得好辛苦,一直在自己与自己较劲,直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身体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酸痛。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视线逐渐变得清明——娘个神!这头顶上的帘帐,是怎么回事?
南星一激灵地坐起身,正对上周祺煜的视线:“……黄公子,我这是……”——刚一出声,竟发现嗓子成了破风箱,哑得不成样子。
周祺煜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屈尊降贵地递给他一杯水:“你刚才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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