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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事情,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你做到这个地步?”李长安问出最核心的问题,这个问题是她今夜问的第二次了,前面她问的时候,天元并没有着急的说,现在她已经换了一种心态,不再是被要挟抵触的心态,正是天元为了回应她之前所说,他需要让违心的变数少几分。
天元在这场谈话里依然占尽了上风,他将木盒拿至面前,手指在上面缓慢的摩挲道:“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平城唐家,我生下来的时候是一个残废,大约当时已经被家大人商量好了是要暗地里送出京随便送养到家族旁支中,兄长不顾所有人反对硬是将我留了下来,让我可以读书写字,幸好待我懂事后,我的头脑还有一点用,能帮到他,但也仅此而已,前半生二十四年的人生里,我还是一个残废。”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其中多少辛苦,李长安即使想象得到也无法体会到其中艰辛,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一个五十天命岁都不到的人,却修的如此沉稳暗沉的心性。
:“他是我的师傅亦是我唯一的挚友,他死了,哪怕我想度他都做不到,我要还这份情,我要他入轮回,能转世,见不到我也没关系,但是我要他能再次看到这个世界。”天元并没有说出前因后果,而是表明了自己为何执着于此,他唯一的执念。
李长安突然问道:“你不怕死吗?”
天元的回答很平静,就像一个历经世事的老翁:“我不怕死。”他这句话其实很容易让人感到伤心,就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容貌,却是一个存了死志的人,因为他心里已经没有放不下的事情,人会怕死是因为还有惦记的人或事,而一旦连死都不怕了,这样的家伙才最可怕。
李长安问的这个问题是因为要达成这个执念,自然需要付出代价,他已入佛门有了一点参悟,可是这还不够,他止步于此了,也许原本他遁入空门就是为了能够度,而之后他现这残破的遗骨连完整的魂魄都不具备,是无法被度的,更是无法进入六道轮回的,那这就成了他的心魔,无法勘破的心魔。
这是李长安现存的记忆里第一次和佛修打交道,她站起身在屋子里踱步的来回走了两圈,她把手握拳一边走一边请敲自己额间,九黎看她此刻焦头烂额的样子,对天元说道:“她现在做不到,她刀丢了,你想让她帮你复原,她目前也没有办法做到,即使你把整船的人都沉到大海里也没辙。”
这是一个在场两人都没有想到又或者想过的事情,是啊,李长安那把刀丢了,她即使此刻答应了天元,也是做不到的,李长安需要那把刀割破手心,以她的血为媒介方能引魂,而那把刀如今好巧不巧的下落不明。
李长安愣住了,一拍脑袋对九黎说道:“对,我的刀丢了,我把这茬忘了。”她坐回原位,这事情兜兜转转反而出现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天元也有一瞬怔愣住了,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大约是在判断这是骗自己的权宜之计还是确有此事,他双眼不会错过两人任何的细微动作。
李长安对天元说道:“你之前若是看过西市的录像,我想那把小刀我在西市南城土地庙附近用过一次,如果你把所有和我相关的街头录像都看过的话,前几个月我在桐樾小区附近也使用过一次。”
天元情绪有些低落,他稍微在脑海里回顾一下就清楚李长安与九黎二人并没有说谎,之后的录像里他们并没有使用那把小刀,所以他没有想到那把刀丢了,这却成了此时最大的异变。
李长安摸了摸鼻子说道:“这件事我需要问一下朋友,如果于你修佛有益我会帮你的。”这并不是拒绝,她给了一丝希望。
天元说道:“如果你的朋友说对我有害呢?”这个问题很朴实,并非他不肯妥协,而是再没有比此刻将一船人的生命作为筹码的时刻更稳妥了,也许今夜之后他们想要再一次坐下商讨时,自己已不占据上风。
:“那你会用今日说服我的方式说服他,至于信任这回事,我不知道你的成长环境是什么样的,如果你信不过我,下船之后便随我同行,你可就近在我身侧亲耳听到答复,有些事情我有能力做到但不代表我可以做,这毕竟已是湮灭后留下的遗骨,以前也许有过这样的例子,但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所以我今夜做不了这个主,也做不到这件事。”李长安的眼神非常真诚,她并不是在和他做买卖做交易,而是在商量,她甚至不会说如果你帮我找到那把刀我一定会替你完成这件事,她是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而不是拖延又或者拐着弯拒绝。
天元没有说话,因为在他的生长环境里是不存在商量这样温吞的事情,一切都是交易,都是最纯粹的利益才能打动人心,他出生在唐家,里面数不清的蝇营狗苟,没有人会真的好心帮你,又或者无条件的帮你,这让他感到陌生,甚至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下一步棋怎么走。
李长安摸了摸脖子上的那颗珠子,正当她打算取下脖子上的项链时,被九黎按住了手臂,那眼里的意思是不至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当做筹码。
她安抚的笑了笑对着九黎说道:“要让天元帮忙找东西,也得给点东西抵押才作数,不然谁知道我会不会拿了刀就跑了。”她把项链取下来放在了桌上。
天元沉默不语,他的眼神在寻求一个解释。
李长安指着银珠项链说道:“你也知道我前些日子重伤被送到我朋友那里修养,那伤其实没有好,这棵珠子若是离了我三日,我便五感尽消与废人无异。”她的眼神异常认真,其实还有一个条件她没有说,若是珠子不在,她在李队长身旁便不会丢失五感,所以这是一个敲击心门的问题,你为了这个执念可以作恶,那么为善呢?你也可以做到吗?
现在天元需要做出选择,李长安交出来的东西正好迎合了他心中做交易的基准,他处事的信则,手里握着筹码,才有赢的可能性,若是一点筹码都没有,那太危险了,就好像踩着钢丝站在空中,一点风,一点雨都能让他跌落,他的记忆里不存在这样的事情。
这是李长安给他的考验,你想让他重聚魂魄,那么用之前的这一套已经行不通了,你还能往前走吗?或者你只能以为恶的方式去要挟?去达成吗?
天元低头想了很久,就将项链镇重的推了回去,:“不需要,我会学着相信你。”他简单的一思量就想透了这件事,如果她不想帮自己,连这件隐秘的事情都不会告诉自己,这是他没有查出来的事情,他能算到很多,可总有事情是他算不到的,那就要学会变通,若以项链为留凭,帮她寻到了那把刀,之后替帮自己的忙。
那这依然是交易,依然不是真心的帮自己,他需要的筹码应该更大,应该是她的信任与她的全心全意。
李长安看着他说道:“你确实很聪慧。”
他现在就在证明给李长安看,这份执念对自己有益,他会因此而改变,因为想通了,所以心意已定,他周身气息已平复,还是那个谪仙一般的人,他能为此出家修佛,自然也能为此做出不一样的改变。
换句话说,这执念才是他修佛的初衷,若想在佛道上走的长远,他就需要以此为杖,杵地攀登前行。
李长安把项链重新带回脖子上,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说道:“等这趟旅途结束你就和我们一起走吧,我想李渭水他家还可以多住一个人,下船后过两日就是年三十了,或者你需要回京市一趟?还是和我们一起过年?”
天元摇头道:“我暂时无法回唐家。”
李长安也不追问,她站起身拉上九黎就准备回去了,还没走两步她突然回过头问道:“你的兄长叫唐汶汶?”
:“是。”
:“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是出自这句话吗?”
:“是。”
李长安再次由衷的和煦一笑道:“你有一个好哥哥。”说完她与九黎两人就推门出去了。
天元则是坐在位置上沉默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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