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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将军,我们回去吧。”李岐虽然爱马城痴,但是亲手打扫马厩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干。当他拖着一把大扫帚从马厩中扫出黑漆漆的排泄物时,已经忍无可忍的翻了一个白眼,跌坐在地上。
柴倩却丝毫不理他,接过他手里的笤帚,开始清扫马厩,亲自挑来两桶水,将马槽冲洗的干干净净,就连连着隔壁马厩的石缝,都细心的清理干净。
笤帚扫过,黑色的绳子勾住竹丝,从最靠马厩里面的墙壁缝里缓缓的勾拉出一块黑色的石牌,卡在墙壁不动了。柴倩心思一凛,急忙伸手扣住那一块辨不出纹路的石牌,藏在腰间。
“好了!弄干净了,走吧!”柴倩拖起还在一旁喘着粗气的李岐,像提着一个轻飘飘的麻袋,离开了东郊马场。
一路上柴倩都很沉默,神色中似乎透出几分肃杀来,李岐勉力跟着柴倩十几里,在城门口同她告别。
忽然,在漆黑的夜幕中,一支箭从暗中飞射而出,柴倩一个闪身,躲过一击,手中早已抓住了方才的箭。
这是一支没有箭矢的箭,箭头上用红布扎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逸王有难。
若是在军营,这种危言耸听的谣言一天到晚不绝于耳,半夜睡在床上被刺杀的经历都有两三回,柴倩从不把这些当真,然而此事,仅仅这四个字,她已湿透了后背。
从京城到玉龙山一日的行程,若是连夜赶路,明早有望能追上他们,柴倩转身看着京郊一望无际的狂野,心突突跳的厉害。
守城的将士招手问道:“柴将军,你进不进城,就要关城门了。”
柴倩面色一冷,拽紧了马缰傲然转身,脸上是一片肃杀之气,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丢给方才喊他的城门领,弓手道:“麻烦换班以后,替我去护国公府走一趟,就说我临时有事,要出京一趟,隔几日再回府。”
“好嘞!”那将士接了银子,转身入内,匆匆放了最后一波进城的人马,关上城门,大吼一声:“兄弟们,柴将军请客,一会儿喝一杯去。”
城门之外,柴倩摸了摸心爱的坐骑的鬃毛,稍作安抚,手中缰绳一紧,朝着一望无际幽黑的旷野策马而去。
玉龙山南接恒湖,背靠北岭,中有岚江,劈山而过,造就了独有的天然风景。逍遥祠建在南岭的悬崖峭壁上,与北岭只有一条山涧的吊桥相通,下面深不见底的绝谷里,流淌过川流不息的岚江。
因为赵青舒提议要在南岭观日出,所以昨夜大家特地赶往山腰的几处客栈休息,今日五更不到,便又起身赶路。到达山顶的时候,旭日正好穿透云层,从遥远的东方边际一跃而出,一道佛光瞬间笼罩着赵青舒的全身。大周山川,尽在俯瞰之下。
赵青舒缓缓扭头,恍如佛祖拈花一笑,目送那两个走进逍遥祠的背影,天光云影之下,越发衬托的他那张脸丰神俊秀、清雅绝尘。
“七皇子请留步。”赵青舒唇角一勾,淡然的喊住了哈姆达。
哈姆达微微一愣,随即收回踏出去的脚步,笑着走到赵青舒的身边道:“那里面供奉的,毕竟是本王的先祖。”
赵青舒冷然一笑,随意道:“我若告诉你,那里是修罗地狱,你还进不进去?”
哈姆达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良久却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我只提出一命换一命,可没想到会是他。”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想不到的,只是你不敢想而已。”赵青舒低下头,看着自己苍白细瘦的手指,眉宇间的笑韵得很深很深。
柴倩一路赶到玉龙山,却因皇子来访,沿途戒严,寻常人等不得上山而被拦在了山下。以她的身份,并非没有办法把那些侍卫搞定,却不想因此而耽误了时辰。所以干脆绕道岭北,趁着天黑,提着一口气爬到山顶时,几乎已经筋疲力尽。她背靠着山上的一块大石稍稍合了一会儿眼,再睁开时,整个山顶已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万丈的光芒跃出云层,扫尽寒夜的雾霾。柴倩蹬上山头,远远看了眼吊桥对面的逍遥祠,她汲了一汪清水洗了把脸,提气往逍遥祠而去。
日头慢慢上升,哈姆达饶有兴致的等着结果,赵青舒则眯着眼,没有半分不耐。他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轮椅的扶手,似乎正在做最后的倒计时,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然而,那个人并没有看见被挡在哈姆达身后的赵青舒,径自往逍遥祠内而去。
赵青舒大惊,仰头瞪着站在一旁同样吃惊的哈姆达,从轮椅上愤然起身。自左腿摔折之后,赵青舒再没有这样试着奔跑,而此时的他,才意识到不能奔跑是一件多么让人绝望的事情。他支起身子,奋不顾身的大步向前,然而仅仅只迈开了两步,身体又再一次跌坐在地上。
逍遥祠的门半掩着,太阳在云层中节节攀升,树影婆娑下,大家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然而赵青舒知道!他几乎发疯似的扭打着自己无力的左腿,甚至顾不得哈姆达的在场,纤瘦苍白的手指支撑着冰冷的台阶,一步一的爬到祠堂的门口。
“柴倩!”
赵青舒伸手推开大门,声音因过分紧张而嘶哑,正打算往内堂而去的柴倩忽然顿住了,她转过头,看见满面尘土坐在门外的赵青舒,他的样子狼狈不堪,身上月白的外袍沾满了灰尘,正努力拉着门头,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
“原来你在这里。”柴倩立马回身,脸上露出欣喜的笑,伸手扶住他时,身后忽然爆出一声巨响。
☆、第五十一章
建造六十年的祠堂瞬间夷为平地。爆炸声一声高过一声,周围的土地似乎都松动了起来,飞沙乱石、尘土飞扬之间,柴倩飞身抱住了赵青舒,两人一起滚到吊桥边。
柴倩顾不得其他,拿起金蛇鞭把赵青舒绑在身上,匆匆往南岭走去,跑至一半,吊桥忽然加速晃动起来,柴倩秉足一股气以轻功前行,却因为身上背着赵青舒而不能达到全速,后一声巨响震天,紧接着,连接着吊桥的最后一块山石碎裂。
长桥似一条年迈的巨龙,一路坍塌,沉重的锁链触及空中飞过的禽鸟,顿时羽翼折断,摔落深谷。吊桥上年久的枕木向沉重的尸体一样,破碎的落入深不见底的河涧深谷。柴倩足下一轻,已伸手抓住了那一截仅剩的吊桥,劈头盖脸的碎石木枕打落,两人如蚕蛹一般,紧紧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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