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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麻子灰溜溜、气急败坏地回到家中,蒙头便睡。可今晚这床十分的不舒坦,身下像有满床渣子,满是虱子一样闹腾得人睡不安稳。她几次撑起身来拂拂扫扫,扫扫拂拂,人却仍像摊在热锅上一样不得安宁。几经折腾后,她终于明白了,这不是床的问题,而是心情问题。
今晚事情太恼火了,本想蒙头一睡,忘个干净,谁知这竟是捏着鼻子哄嘴巴式的自行欺骗。看来今晚这事不能放下,放下也不能解决问题,放下就是认输。她唰地坐了起来,下床开门,两眼望着空洞的夜空,大脑重新思想着金琬家的那一幕。思索中她渐渐咬紧了牙关,一股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感觉和痛恨,当众出丑的羞辱,当众为仇家洗白身子的滋味,都令她十分难受。她悔恨自己疏忽大意,又恨那该死的土娃子。土娃子平日大半时候都随其老子住在煤矿上,今日咋就回到家里了,事情咋就这么巧?是不是昨晚去卯生工地的举动提醒了他,今天故意设下了这圈套?
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返身回房上床,思绪仍很混乱,一时想不出高招。但有一点很明确、很坚定:那就是搞倒卯生的计划不能动摇,其人太可恨,一定要搞倒。否则,一旦错过现今“文革”下的大好形势,这旧恨新仇,哪年哪月才能报?苦思若想的,熬到大半夜时,白麻子忽然灵机一动:今晚闹了这一场,不一定就是坏事呀!
这想法刚一冒头,她叭地一拍额头,嗯,有门道,今晚虽然没有在床上抓住他们,但卯生毕竟出现在那死女子家中。这是事实,这满院子内尽人皆知。这难道不能说明他们死不悔改,仍然在乱搞男女关系,仍在破坏军婚吗?何况,人嘴巴是圆的,舌头是扁的,咋就不能换个说法,加些内容……对对,就这么办,我倒要看看,是他河马捏的卯生那封破信有用,还是我的办法管用。
简直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新的思路,让白麻子很快、狠毒地制定出了一套新的计划。她高兴得翻身下床,开门一看,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去河马家还是太早了一点。无奈,转身再睡,再一次高度发挥想象力,再一次感到胜券在握。兴奋得她情趣高涨,叭叭两巴掌打痛了她男人的屁股……
白麻子同不中用的男人“将就”一阵后,天终于蒙蒙亮了。她迅速下床,赶到河马家里,进门就叫:
“抓到了,抓到了!”
河马婆娘看了河马一眼,转身抠着眼屎问白麻子:
“啥子抓到了?”
“抓到了你们的克星呀!”
河马婆娘莫名其妙:“克星,我们有个啥子克星?”
白麻子一撇嘴:“你们没克星?骑在你家脖子上拉屎拉尿的,算不算克星?欺负你们欺负得你们沒脾气,算不算克星?”
“哎呀,你这满嘴嚼蛆的,抓到哪个了,你说呀!”
“抓到了抢你家媳妇儿的何卯生……”
白麻子充分发挥口才,一鼓作气将昨晚的腹稿全盘托出。她描述的活灵活现,十分逼真,是她率领易圭英如何机智勇敢破门而入;是她顾不得害羞,如何在金琬床上抓住了赤条条的何卯生;又是她有意惊动了全院子的人,是全院子人亲耳听到何卯生痛骂河马两口子是混帐狗日的,是王八配种驴养的……她用尽不堪入耳的语言,侧重大骂河马两口子。直骂得河马咬牙切齿,骂得那婆娘哇哇大叫。但她压根不提何书松参战并倒霉的事情,因为他那该死的媳妇吃里爬外,嘴巴不稳。
白麻子一口气骂了六七分钟。河马婆娘被人骂得至今直喘大气,可是那河马刚才还咬牙切齿,这会儿却不见动静了。再看,他竟瘫在椅子上抱头不语,仿佛没听见白麻子在骂他似的。白麻子一急,一把拖起河马叫:“你这人咋这样呢?你看,这事儿咋搞?”
“能咋搞?”河马说。
“我问你呀!”白麻子紧逼着。
河马死死看着白麻子,闷不作声。
河马婆娘急了:“哎呀,苟老表脸上有花呀?你看个球啥的!她问你话呐,你咋就磨子压不出来个屁呀!”
“屁,屁,你倒晓得你娘的个屁。”河马骂婆娘。因为他刚才忽然间听明白了,自己纯被白麻子别有居心地臭骂了一顿。这会儿憋卡不住,故找女人发泄了。好久,他才回头盯着白麻子问:
“你说抓着了,人呢?”
白麻子一愣:“人放了。不放,我咬他一口?”
河马说:“人被你放了,还能说得清楚?”
“咋说不清楚呢?我有人证呀。”
“哪个是人证?”河马问。
“人证嘛,易圭英一个,还,还有……还有我呀,对对对,还有我呀!难道我不是人?”白麻子高兴地叫了起来,“这下你没话说了吧?快,快洗把脸就走,我陪你一路下城,趁热打铁去找法院!”
“哎呀,洗个啥球脸呀,擦一把。”河马婆娘一边叫,一边递上毛巾,“快跟苟老表去,一块去!”
河马用干毛巾擦了把脸,又问白麻子:“苟表嫂,你这样的瞎支付,要是高头来调查咋搞?”
“调查个屁呀。”白麻子把握十足地一撇嘴,“批斗王县长时,说他搞了八个女人,你去调查过?何况如今啥时候,啥社会?地面上还我撑着呢,你怕球!”
去法院,河马轻车熟路。但三十大几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为了赶上法院的早班时间报案,白麻子催着河马一路小跑。这种长途小跑,对瘦不拉筋、细胳膊细腿的白麻子而言,累虽累尚可坚持。河马就不一样了,他个大体胖,一身真河马式的肥肉绷得遍体发硬、发僵,蠕动还可,小跑等于是要命。为此没跑五里他便停下了,不走了。
“你咋停下了?”白麻子气得气喘吁吁中一回头,“看你哟,一个鸡巴大男人,咋还不及我一个女将呢?跑!”
“不跑了。”河马咧着大嘴,撑着膝盖,“我说苟老表呀,你何苦这样折磨我呢?”
“啥啥,我折磨你?”白麻子转过身来叫,“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呃!这不是为了你的家事吗?不为你,我球使疯了跟着你一路跑?不是为了你能争口气,捞个儿媳妇儿,我昨夜里会捉*拿双的,熬上一整夜?”
河马摇摇手,索性一屁股瘫在路边道:“快别说你昨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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