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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这就是原因。
对於楚回,庄景玉想要留住他的欲望,就像是一个人拼命想要生存下去的本能。所以只要一有机会,无论是多麽丢脸难看的挣扎哭泣,他都愿意给。然而黎唯哲不一样,他是伤害了自己的恶人,是自己必须抗争到底的敌人,所以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庄景玉不允许自己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动摇和屈服,软弱和投降,更别提……哭泣和眼泪。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让你愿意撕下面具卸下心扉,在他的面前放声大哭;这世上也总有一个人,让你宁愿执剑拿枪伪装坚强,就算浑身是伤,也不能被他看到脆弱流泪的模样。
可是黎唯哲又不是傻子。
他的脸和他的手之间,留出来的空隙就那麽一点点,就算看不到泪水,也能感觉得到手指下饱涨的湿度,正在缓慢地撑开眼睑,冲破防线。
庄景玉的眼皮忽然轻轻一颤,水汽蒸腾凝结在掌心里的湿热,以及柔顺的睫毛哧哧哧刷过纹路的瘙痒感,都让黎唯哲莫名地感觉到,刚刚还很不错的心情,似乎染上了一抹复杂的微妙。
细细打量身下的人许久,眉目间陆续划过几丝辨不清明的情绪,黎唯哲忽然眼睛一眯,猛地抽走了右手。
黑暗中突如其来的暖色光晕让庄景玉的神情猝然惊愕了好几秒。尽管依然紧闭著眼睛,但是这一份明亮也足够让他疼上好一阵子了。不适中庄景玉死死咬住嘴唇,更深地皱起了眉,努力让自己忘记,脸上某个部位因为失去遮挡,因而直直暴露在空气中的湿润。
黎唯哲看他这样不禁冷笑了一声,然而心底却是升起了一股巨大的烦躁。不过他现在也懒得去想原因,只沈默了一阵儿,便起身放开了对庄景玉的桎梏。黎唯哲转身翘起腿坐在一旁,随手拿过柜子上一枚用作装饰价格不菲的茶色水晶球,含在掌心一边缓慢滑动,漫不经心道:“哦?原来你也会哭啊。”
庄景玉滚动了一下喉结,自然不作回答,只是下意识地将脸撇往和黎唯哲相反的方向。
“唔……”
只可惜脖子还没来得及转过去半个弧度,他就被黎唯哲眼疾手快地钳住了後颈。庄景玉到底没那麽临危不乱,最终还是被这个惊人的速度和力道,给吓得狠狠呛住了一下。
危险的气息骤然从脑後逼近,被声带振动的气流,强大到几乎可以摧断他头顶柔软的黑发。
……又、又生气了。
庄景玉本能地将脑袋往并不厚重的衣衫里微微缩了缩,哪怕这个动作显得他很胆怯。他实在非常不理解,为什麽黎唯哲的喜怒可以如此不合常理,让人根本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
黎唯哲的声音里混杂著绝对的不满和怒意,可是承载它们的语气,却又分明是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巧笑意。
“我说你可爱,你哭什麽。”
意料之中庄景玉的反应只会是默然无声。就算庄景玉没有开口讲话的障碍,面对这个问题,他也不可能大大方方跟黎唯哲坦白答案。
因为想起了楚回什麽的……像黎唯哲这种人,根本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知道楚回的事情。
如果本著沈默是金的道理,庄景玉现在的状态大概会给人一种淡定冷静,胸有成竹的错觉。不过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的他只是因为非常的茫然无措,根本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要做什麽才好,所以才会了选择按兵不动。
尽管早已在心里承认,来这里跟黎唯哲打听萧岚的消息,实在是一个大错特错的鲁莽举动,可那也并不代表他就愿意甘心这样一无所获地回去。
隐藏在另一侧身畔的手死死拽紧了裤缝。房间里的温度并不高,应该说还有一点低,可是庄景玉感觉到那一只掌心里,不过短短几分锺的光景,就已经生出了密密麻麻,黏糊糊的汗滴。
此刻他脑子里正在进行著异常激烈的左右挣扎:他该说话吗?该再恳求黎唯哲一次吗?他……
“给我睁开。”
思想斗争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一阵空间位移的晕眩感突如袭来。黎唯哲低沈阴郁的嗓音似乎就紧贴在他的耳根处,湿热的气息落进耳朵里,庄景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感觉非常怪异。
“……啊!”
忽然庄景玉低低惊呼了一声,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眼皮上疼痛欲裂的撕扯感让他立马意识到,这……这是黎唯哲……正在扳开他的眼睛!
“我再说一遍,给、我、睁、开。”
一字一顿,语速很慢。和手上动作的粗暴野蛮不一样,这一句话,黎唯哲倒是说得相当平静。
那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平静。
空气中卷起刮过一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庄景玉从来不知道,原来黎唯哲的气势和气场,居然可以这麽强。
当光线由细缝一点点扩展而开,整个世界重现光明的时候,庄景玉知道,他输了。
完全睁开眼睛後,庄景玉先是狠狠地眨了几下──无论是为了蒸发掉泪水,还是为了眨掉对这个突然绽放光明的世界的不适应。
等到好不容易习惯亮度,终於可以和正常一样看清东西,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黎唯哲一张过分靠近,写满嘲弄的脸庞。
也许是因为令人心跳的距离,也许是因为致命诱惑的英俊,总之当庄景玉看清眼前人的五官之後,居然愣怔了足足有一分锺。随即回过神来,他仿佛受到惊吓那般,赶紧皱眉别过了脸去。
上方传来独属於黎唯哲的低笑声。
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庄景玉依然濡湿的眼角,庄景玉别扭地垂了垂眼帘想要挣脱,可是黎唯哲却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松按住了他。
“我不喜欢你说的话,可是你这双眼睛,我还是喜欢睁开的好。”
处在上方的人随意勾了勾唇角,指尖力道微松,动作里就更带了种流连暧昧的温柔。
“嗯……这样好了。你看著我,我来问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庄景玉吃不透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麽药,这还没说要答应呢,性急火燎的黎唯哲就已经把第一个问题抛出口了。
“你以为来找你的人是萧岚,所以才乖乖坐上车的?”
话音刚落庄景玉便愣住了。倒不是在想要怎麽回答,而只是单纯佩服黎唯哲真是好聪明,第一个问题就这麽尖锐深刻,一针见血。
“喂,你变成哑巴也就算了,怎麽,现在是连脖子也都废掉了吗?”
这种明明应该在半秒锺以内就给出答案来的本能问题,庄景玉的沈默无言,无疑是被黎唯哲误以为成了隐瞒和犹豫。果然,没什麽耐性的他很快就皱起了眉,不爽地加大力气,重重按上了庄景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喂,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嗯?”
──庄景玉忽然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换他让黎唯哲,没能把话讲完。
抬眼瞥见对方脸上难得一现的吃瘪错愕,庄景玉没留意自己,竟然缓缓绽开了唇线眉梢。他承认雄厚的家世背景的确把黎唯哲武装得很强大也很厉害,霸道暴躁,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类似这样的坏毛病著实不少,可那却也很微妙地,让黎唯哲有幸在这个“成长意味著腐坏”的残酷世界里,保留了一份最原始的真实与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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