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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武帝既具御女之术,自是荒淫无度。当日最爱的除了韩嫣之外,尚有两个女子一个是李夫人,一个是仙娟。他们两个,美与韩嫣相似,宫里的人,戏称他们三人为福禄寿三星。李夫人与仙娟的出身,都极卑鄙,且让不佞一个个的叙来。
一天,武帝方与韩嫣饮酒取乐。因见乐官李延年执了乐器,前来侑酒,武帝道“宫中词曲,朕已听厌,最好别出心裁,新制一阕。”李延年听了,即随口歌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武帝听了,摇叹息道“世间安得有此佳人”其时平阳公主可巧随了已晋封为窦太主的馆陶公主,也来与宴,刚刚坐定,看见武帝正在摇头,忙问何事。武帝因述李延年所歌的词句。平阳公主听了,微笑道“谁说世间没有这等佳人”说着,复以目视李延年道“李乐官的女弟,恐怕还不止倾城倾国呢”武帝听了,甚为惊异,急询李延年道“卿家既有如此宝物,何故秘而不宣”李延年听了,慌忙免冠跪下奏道“臣的女弟,本也稍具姿;因为不幸,已坠风尘,如何敢以有瑕之壁进献陛下呢”武帝道“这有何碍”立命召至,一见惊为天人,即封为夫人之职。以后宫中的人,均呼为李夫人。
当天晚上,便命李夫人侍夕,李夫人原是倚门卖笑的人物,自然另有一种特别的风味。武帝将他幸过之后,还抱了他笑道“朕看卿的美丽,真与韩嫣是鲁、卫之政,兄弟也。”李夫人也含笑道“奴婢自视不及韩总队长多矣他是男子,居然不抹粉而白,不涂脂而红,人称国色,洵非虚誉”武帝见李夫人并不妒嫉韩嫣,心里更是高兴。又笑答道“这末卿也何妨洗去铅华,以庐山真面示朕呢”李夫人听了,真的下床,尽把脂粉洗去。回至床上,武帝见其未曾穿衣,宛似一树雪里寒梅,分外清洁,急将他拥人衾内,重上阳台。一宵雨露,李夫人已经受孕。
次年生下一男,是为昌邑哀王。谁知李夫人产未三日,就奉谕旨召去侍宿,于是得了下红之症。
武帝一见李夫人为他所害,又觉抱歉,又是怜惜,连连召医诊治,已是不及。不到两月,李夫人已是骨瘦如柴,没有曩时的颜色了。先是李夫人自知所患之病,是个不起之症;得病未久,就令宫人前去奏知武帝,请圣驾暂时不可进他的寝宫,既防药味冲了御躬,又怕圣驾见了病人,反多烦恼,且容病愈,再当请罪承恩。武帝听见李夫人传奏的话,说得凄凉宛转,不忍拂他意思,只得暂到别宫寻欢。无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时宫人,虽有一万八千之众,可是都被李夫人比下。幸而还有那位男妃韩嫣,否则真要食不下咽,寝不安枕了。武帝一夕,正与韩嫣同浴,忽见一个宫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奔来启奏,说是李夫人病笃,武帝一听到病笃二字,顿时眼前一阵乌晕,砰的一声,倒在浴盆外面去了。幸被韩嫣一把抱住,并由宫人等扶到榻上,韩嫣又凑着武帝耳朵,连连地叫道“陛下苏醒,我帝苏醒”叫了好一会,武帝的魂魄,方始悠悠地回了转来。百话不说,只令宫人扶他立往李夫人的寝宫。虽经韩嫣拼命阻止,哪里肯依,一时来至李夫人寝宫。
李夫人病虽万分沉重,可是人甚清楚,一听得武帝驾到,赶忙饬宫娥出去拦道阻止。武帝急道“夫人病已垂危,尔等尚不容朕去一视么”说完,一脚踢开跪在地上阻止他的宫娥,径至李夫人的绣榻之前,问道“夫人的清恙怎样了”李夫人急以锦被蒙谢道“奴婢病卧已久,形貌毁坏,万难再见陛下;惟有吾儿以及兄弟,务望陛下照拂,奴婢虽在九泉,也感恩不尽了。”说至“了”字,泣不成声,已无眼泪。武帝听了,心胆俱碎地道“夫人病甚,殆将不起,见一见朕,嘱托身后事情,岂不大佳”李夫人听了,又在被内答道“妇人貌不修饰,不见君父,奴婢实不敢以秽污之容再见陛下。”武帝又说道“夫人但一见朕,朕将加赐千金,尔子不必说,连兄弟等也当尊官。”李夫人道“尊官不尊官,原是陛下的恩典。何必强欲一见,方肯尊官的么”武帝听了,仍请一见永别之面。李夫人见武帝缠纠不休,索性更把身子往衾内一缩,暗里欷欷,不复有言了。武帝很觉不悦,旋即趋出。等得武帝一走,李夫人的姊妹辈,一拥上前,都来怪他道“贵人与万岁有仇么不然,万岁说至如此,贵人决意不肯一见,其理安在”李夫人听了,始笑大众道“大凡以色事人的,色衰必定爱,爱驰必定恩断,顷间万岁死死活活必要见我一面,乃是因为我平日的容貌,尚不甚恶的缘故。此刻我的容貌,已如鬼怪,倘若一见了我这丑劣之貌,畏恶吐弃之不暇,尚肯追念我而加恩于我的兄弟么我的不使万岁一见的理由,无非深望万岁记念昔日容颜,或能施恩于我兄11弟,也未可知。”众人听了,方才佩服李夫人深有见地,各人自叹不知。等得李夫人死后,武帝果然被他料着,除从丰棺殓外,并画了李夫人的小像悬诸甘泉宫里。他的兄弟,各皆尊官;武帝还时时对了那张小像,疾问道“夫人,朕在此地看你,你怎么一声儿也不言语呢”于是乃穿昆灵之地,泛翔禽之舟,并且自己作了歌曲,使宫中女伶歌唱。一天,太阳已经西倾,凉风激水成声,女伶歌声,尤其凄楚。歌的是落叶哀蟑之曲道罗袂兮无声,至墀兮尘生;
虚房冷而寂寞,落叶依乎重扁。
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宁
武帝越听越加愁闷,特命龙膏之蜡,遍照舟内,悲啼号叫,不能自制。亲随的官眷,见武帝如此模样,怕他痴,大家上去劝慰一阵,复进洪梁之酒,酌以文螺之卮。武帝饮了数爵,酒气上升,方觉收去悲容,停舟上岸。是夕宿于延凉室,并命女伶侍寝。武帝自己本来说过,一晚上不可没妇女的,虽在悲佣之中,仍作采花之蝶。事毕,沉沉睡去。忽见李夫人冉冉再至,笑容可掬的,授以蘅芜之香。武帝受香大喜道“夫人尚在人间么真把朕想煞也”说罢,正想去抱李夫人,一惊而醒,始知是梦。手是香气犹觉芬芬馥郁,飞绕衣带之间,直至一月以后,尚未消尽。当夜遂改延凉室为遗芳梦室,旋改为灵梦台,每月祀祭。
有一天,齐人李少翁,自来请见武帝,说道“能将李夫人的魂魄,召来入梦。”武帝大喜。到了晚上。李少翁择了一间秘室,室内左右备置一榻,各悬白纱帐子,帐前烧着明蜡,陈上酒食,将武帝藏于右榻的帐子里面。到了三更时分,武帝遥见左榻的帐子内,陡然映出一位天仙般美貌女子的影子出来。仔细一看,正是他每日每夜心心惦记的那位李夫人。不觉大喜,正想下榻,奔至对面的床上,与李夫人讲话,却被李少翁一把拖住道“陛下不可造次此是李娘娘的魂魄归来,一见陛下以慰相思之苦,不比活人,可以把晤。陛下若至那榻,阴气不胜阳气,李夫人的魂魄,便难久留。”武帝没法,只得远远注视,虽然不能握手谈心,可是慰情也聊胜于无呢武帝当时作诗道
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
复作赋道
美联娟以修娉兮,命天绝而佛长
饰庄容以延蠬蠭不归乎故乡。
惨郁郁其闷感兮,处幽隐而怀伤。
税马余千上椒兮,掩修夜之不旸。
李夫人的魂魄,直至次晨,方才隐隐淡去。当时有人说,李少翁探知武帝思想李夫人过度,防其痫,乃取暗海所潜英之石,石色甚青,石质轻如羽毛,夏则石冷,冬则石温,本为不易多得之物。李少翁既觅得此石,遂刻作李夫人的形像,悄悄地置于白纱帐内,使武帝见他影子,宛如李夫人生时的模样一般,心中悲若,方能略止。还有一说,是李少翁用丹皮剪作人形,绘以彩色,映在帐里,俨同演木人戏一样。不过木人戏是有形的,皮影戏是影子罢了。当时科学,犹未昌明,比方有人明一件事情,即以神权附会其说,人人信以为真。况且武帝又在思念得迷迷糊糊之际,当然更不知道是假的了。近日四川盛行皮人影戏,据蜀省文志载着,便是李少翁的遗法。当时武帝自从一见李夫人的魂魄之后,心中果然安慰几分。
复经窦太主、馆陶公主,代为觅到一位尤物,名叫仙娟,年仅十四,美貌绝伦,幼入娼寮,淫业鼎盛。单是一身白而且嫩的皮肤,使人一见,为之销魂。武帝即以仙娟补李夫人之缺,每日同卧同食,顷刻不离。
一夕,武帝在衾中,看见仙娟的玉肤柔曼,抚摩着不忍释手,便笑对他说道“夫人以后穿衣着服,须要刻刻留意。”仙娟不解武帝的语意,憨笑不答。武帝又笑着申说道“爱妃的身上,生得宛似羊膏,若被衣上的缨带拂着,肉上防有痕迹。朕的意思是爱卿身上,不准它受着一丝半毫的损伤。汝须知晓”仙娟听了,方才明白,也含笑道“奴婢素来不穿粗糙质料,正是此意。”武帝次日,即命尚衣监,定制纱绢宫衣三千袭,赐与仙娟。但是仙娟虽承武帝万分宠爱,还嫌武帝的面貌,不甚俊俏,于是常常去向韩嫣挑逗。有时竟令韩嫣与他当场换著衣服,男女之嫌,毫不避忌。武帝那时心爱他们两个,不啻拱璧,无论他们如何如何,皆不生疑。可是仙娟的胆子,越加大了。那时正是三伏天气,武帝天天在清阴院里,与韩嫣、仙娟二人陶情作乐。
有一天晚上,武帝觉得没事可做,很是无聊,仙娟已知其意,却去咬着武帝的耳朵道“陛下的待遇奴婢,何异雨露滋养小草,如此深恩,无从报答,惟有使那位快乐之神,须臾不离陛下左右才好。此刻陛下似乎有点烦闷,奴婢想出一法,拟请陛下同奴以及韩总队长,去到御花园荷花池内,捉鱼为戏,定有特殊趣味。可惜韩总队长究属男子,一同下水,使奴婢未免有些难以为情罢了。”武帝听了,顿时胸间一爽地笑答得“不碍,不碍汝停刻入水的时候,心里不要存着韩总队长是个男子,只当他也是女身,自然不致害臊了。他的做人,真是规矩,你还未知道呢”仙娟的此举,本是他自己要去寻寻快乐,何尝为武帝计。及闻武帝之言,正中下怀,于是用左手拉了武帝,用右手拉着韩嫣,满面欢容,心花怒放地来到御花园荷花池边,将武帝全身的衣服脱去,请他先行跳下水去。武帝在做太子的时候,常与韩嫣入池洗澡,日子既久,本已略识水性。此时仙娟叫他第一个下去,倒也鼓起兴致。
只听得噗咚的一声,武帝早已跳入池内。仅仅剩出两只臂膀,以及脑袋在水面之上,大叫他们两个道“朕已占先,汝等快快下来”此时韩嫣本是女装,早将长衣卸去,正在要想脱下衣的当口,忽见仙娟,一璧在解衣钮,一壁向他傻笑,那种不三不四的尴尬面孔,定是下水之后,便有欲得而甘心之举。
韩嫣为人,只以固宠为第一桩大事,至于对着那班嫔嫱宫娥等人,倒还不敢稍有其他的作为。武帝平日早已试验过的,所以准他混在嫔嫱之内,毫不疑心。近来仙娟私下看上了韩嫣,武帝固然不防,韩嫣也未觉着。及至此时,韩嫣方始看出仙娟的神情不对,忙心里暗忖道“这事不好,他现在也是主子的红人,我若不允他的请求,他必定见怪。倘使夜夜在枕上告起状来,我或者要失宠,也未可知。若是依了他呢,主子这人,何等精细只因从前曾经有两三个宫人,前来勾引我,我不为所动,主子爱我规矩,因此愈加信任。我现在果与仙娟有了私情,彼此举动,断无不破案之理,莫要我的百年长寿,送在这个顷刻欢娱之中,那就大大的犯不着了。”韩嫣想至此地,颇觉左右为难,好容易被他想出一个主意等得仙娟下水之后,他便忽然假作失惊之状地对武帝说道“臣的两腿,昨夕好端端的生起湿毒疮来,若去下衣,热必奇痒,惟有穿了下衣下水奉陪的了。”说完这话,扑的跳入池中。武帝听了,倒还罢了。只把这位仙娟妃子,恨得银牙紧咬,玉靥生青,既是不能达他在水中调情的目的,自然闷闷不乐,随便在水里瞎闹一阵,便对武帝道“奴已乏力了,陛下的兴致尽了么”武帝道“起先要到池里来玩耍本是你起的,何以下来未久,你又说乏力要上去了呢”仙娟正要辩白几句,尚未开口的当口,忽见韩嫣在水底下摸出一柄宝剑,慌忙游泳至武帝身边,把那柄宝剑呈与武帝道“此剑寒光逼人,似非等闲之物。陛下识得此剑之名否”武帝接到手内一看,乃是有名的干将剑,自从失落之后,很有多年不出现于风尘中了。当下武帝大喜过望,携着此剑,同了韩嫣、仙娟两个,一齐上来。大家穿好衣服,武帝就命韩嫣设宴于牡丹亭上,以庆得宝之喜。
乐官李延年,一得这个喜信,赶忙拿了乐器,来至亭上,边歌边舞,以助武帝的兴致。武帝又命仙娟与李延年对歌,仙娟歌了一阕,亭外的百花飞舞,树上的众鸟齐鸣。武帝见了,愈觉添了几分喜色。馆陶公主知道此事,也来与武帝贺喜。武帝见了这位以姑母而兼丈母的双料长辈,忙敬上一觞道“明日无事,拟至侯府一游。”馆陶公主道“圣驾光临,敢不扫径以俟。”大家谈笑一会,馆陶公主先行辞席回去。武帝又去召了许多妃嫔,前来席间歌舞。这天的一席酒,直吃到月上花梢,方始大醉地扶了仙娟回宫。
次日起来,早将昨天所说要到馆陶公主家里去的事情,忘记得干干净净。韩嫣私下问仙娟道“主上今天不是要到窦太主府中去么我们可要提醒他呢”仙娟听了,先把左右一看,见无外人,始向韩嫣摇摇头道“我们快莫提醒他,我的私意,最好是使主上勿与窦太主接近;若一接近,窦太主难免不替他女儿进言主上现方宠任你我二人,皇后宫中,足迹不到的。”韩嫣听至此处,不待仙娟往下再说,赶忙答道“我知道,我知道仙妃莫忧,只要我不失宠,不是我夸口,断不令帝后恢复夫妻之情就是了。”仙娟听了,也嫣然一笑道“只要我不失宠,不是我夸口,断不使你向隅就是。”韩嫣道“仙妃成全,没齿不忘”仙娟佯嗔道“你既和我同盟,怎么昨天我要你下水捉鱼,你为何又说生了疮呢”韩嫣听了,慌忙撩起裤脚管,将他的大腿送至仙娟的眼睛前头道“生疮的事情,可以假的么你不信,请你过目”仙娟真的细细一看,方始相信。其实韩嫣在昨日夜间,故意涂抹些药末,以实其言。
他那个以男装女的反戏,连王太后都要被他瞒过,心思若不周密,怎能够在宫中鬼混,不闹乱子出来的么
这且不说。单说馆陶公主当晚回府之后,一面悄悄地把他那位爱宠董偃,支使出门,一面吩咐大办酒筵,以备次日圣驾到来,好于席间,乘间替他女儿陈后进言。谁知次日一等也不来,两等来不至,直到时已亭午,尚未见御辇临门,赶紧饬人到宫里去探听,回来报道“万岁正与韩总队长、仙娟妃子二人击剑为戏,并无前来赴宴的表11示。”馆陶公主听了,又气又闷;但也无法,只得饬人去把董偃寻回。所办酒筵,也只好自己与董偃两个吃喝。正是
专制君王原自大,殷勤岳母枉劳神。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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