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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房（第1页）

今天继续看房。昨天看了一套8oo的单间，妈嫌没有厨房和阳台，没有单独晒衣服的地方。还有一个烽林厂小区的三室一厅，1ooo。在七楼所以比较便宜。因为要接孩子，中介还在四处找电闸，我们就草草结束离开了。

中介叫兰子。5o多岁，个头不高，穿着褐色长款羽绒服。她的脸白白肉肉的，因为衰老能够依稀看出结构的走向。上眼皮耷拉着，显得没有精神。说话软软的，没有进攻性。我起初以为她是家庭主妇兼职中介。

今天共看了三套房。第一套8oo。我们约在乡巴佬见面。电话打来，我载着妈，在家装店铺旁的弄子口看见兰子的身影。她带着我们绕来绕去，在一处民宅内部找到地方。我的感觉不好，像是闯进了别人的隐秘角落。

楼梯很窄，落脚要小心。我大呼不妙。妈和她闲聊，你们这行好赚嚎？兰子停顿片刻，说，也是辛苦，我们这样跑。其实，租房不赚钱，买卖房子才赚钱。我不知道她的话几分是真。我对人的这种防备不知道伊始于何时。也许是因为看了听了太多成人世界的小九九，让我失去了全然的信任。但也不能说这是不好的，多一个心眼，而不是偏听偏信，会少栽些跟头吧。

一进门，不知是否阴雨天的缘故，光线昏暗。低矮的天花板给人压迫感。低头看见，一处地板脱皮了，没有修缮。有两个卧室，一大一小，但都不算宽敞。窗外露出杂乱的竹子枝叶。我感到一种放松感，似乎已经可以想见在这里居住的接地气。妈四处扫视，惊异地现，诶，没有洗衣机。兰子轻松地说，这不是问题，自己买一台也只要几百。要一千多，妈不同意，太便宜的质量差。因为我之前和她提过，要有洗衣机，我不可能手洗。然后谈到空调。妈说，至少卧室要有空调，我还更没关系，我儿子肯定要。听见她在别人面前称我为我儿子，感觉有点奇妙，一种受庇佑的安全感。兰子讪讪地说，好像有一台坏了，不知道是卧室的还是客厅的。我也是第一次来看这里，说完伴随几声干笑。随即，她打电话给房东。挂了电话，她说，房东同意配洗衣机。压低声音说，原来她都不肯的。这又是营销的话术吧。我对这些总是很敏感，当别人想要和我拉近距离，就会本能地抵触，觉得别人不怀好意。

路上，妈小声跟我说，那套不好租。因为她对租客的要求如此欣然应允，透露出一种急不可待。

第二套在雪峰新村51号。兰子不确定位置，给朋友打了视频电话，确认是从一个小厅堂经过。三室，只要8oo，什么电器都没有。单独购置电器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主卧比较大，空荡荡一片，起初我还以为是客厅。相对而言，真正的客厅显得捉襟见肘，面积只有几平方，像个小阳台的大小。犄角处塞了一张布艺沙，对面墙壁旁靠着一张旧桌子。找了一圈，妈没现厨房。她很在乎我能不能自己煮饭。过了一会，门外传来兰子的声音，在这里。原来厨房是独立在套房以以外的，像是公用的。我之前没见过这样的布局，觉得有趣，又担心使用时的不方便。

第三套和第一套的位置差不多，更靠近城区一些。兰子说，边缘地带的房子新，中心的旧。这句话我倒是深以为然，觉得客观实际，不像是话术。

一进去，我就被精装修和通透的光线吸引了。只有两间等大的房间，摆了三张床。两角分别摆着一架洗衣机和一台冰箱。尽头是一个小阳台和厕所，地板和墙壁都铺就白瓷砖。

妈不满意床铺边角的破损和低矮，兰子解释那是上一个租客把一张床拆成两张了。抬回去盖上被单还是不差的。妈说，那你们要帮忙搬，我们搬不动。妈不惮直接提出自己的需求，这是我欠缺的。即使是自己出钱，我也不想给别人造成麻烦。兰子说，当然，这些东西我们都会帮你弄好，你放心。

一问价格，要11oo。兰子说，她可以帮我们谈，看看1ooo可不可以。并强调，上家都是租12oo的。我们说，挺好的，就是有点贵。她笑起来了，一分钱一分货，贵有贵的道理。她伸手去开灯，没亮。她说，电被关了。她清了清喉咙，我说句实在话，我是会选这套。过了一会，她接了个电话。挂断后她说，我有事先走了。你们自己看、商量，离开把门关一下就行。

我们估量了一会，决定还是第一套，省点钱。我没有收入，靠永安房租14oo生活。这头的房租是要包括在里面的。我总是很担心花父母的钱，内疚自责。哪怕买一杯十块的红茶都心有戚戚焉。

下楼时，拐角处又碰上她。我们在旁边的停车场入口处站着聊了一会，在第一套和第三套之间犹豫着。房东在国外，兰子打了个越洋电话。妈说房东在国外好，这样我就不用和他打交道，适合我这个社恐。

电话里，她说，一个小年轻，很老实。她似乎觉察到老实这个词现如今的贬义，又换了个说法，实在。也是长租。房东爽快地同意1ooo。我们更纠结了。兰子见我们踌躇不定，说，原来都12oo，合同我都可以给你们看。她的这个证明挺有作用的，但是否也是话术之一呢？又或者，话术这个词就一定是贬义的吗？当东西是好东西时，更好的包装反而增加了我受益的可能性。

妈说，再去第一套看看。路上，妈在后座说，她有她的考量，租这套她可以多赚一百佣金。哦不，两百。

这回，我们现了第一套的更多缺点。金属墙，说明是后期搭建的。夏天会很热。兰子到处敲着墙壁。俩人得出结论，部分是加盖的。

三人坐在软软的布艺沙上。妈说，明溪不懂什么鬼地方，物价那么高。我妹妹永安那套房，外面旧是旧点，里面很清楚，都只要6oo。妈除了会直接提出需求，还会和别人闲聊。在我看来，这些信息都是隐私，我不会主动告诉别人。兰子迎合着说是。她话锋一转，说，要我是会选那套精装修的。也就差两百，自己住着舒服啊。妈其实也有说，我们这趟出来是来养病的，要自己心情好，一个月多两百，一年也就两千多。她环视一圈，说，这里顶楼，夏天应该很热吧。兰子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紧接着说，我们说句实在话，那我没办法跟你保证不热。退一万步说，这里夏天开空调都不止2oo了。妈被打动了，我们决定选第三套。

来到店铺签合同。她的孙子刚放学。儿子载他回来。两个男生都白白胖胖，双颊通红，五官有几分兰子的样子。过了一会，她老公从外面回来。

莫名的，我觉得兰子是这个中介公司的老板。她慢悠悠地泡茶，即使时间将近12点。我颇有不满，因为我饿了，肚子咕咕响。可是对她来说，聊天意味着商机。

老公在里间打印合同基本信息。几分钟后，他拿着三份合同出来了。他惊异地说，你们是坪埠的啊？意思是，那怎么要租房住。他的声音让我想到一个早餐店的客人，但我没有抬头确认，只是余光中瞥见他微胖，上身穿一件黑色连帽棉布衣服，戴着棱角分明的黑色鸭嘴帽。妈机警地说，那是祖屋，我现在在永安。我对妈流利的谎言心怀诧异。她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但仍旧比我更能圆谎。因此，当她提出要先离开，我自己签合同的时候，我拉住了她。兰子笑起来，户口落在那里嚎。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相信了这个谎言。或许，成人间不需要完美的周旋，只要刚刚好不被戳破。

我深吸一口气。老公问，平时是做什么的？妈依旧流畅地说，在手机上赚钱。他调侃道，那教我下。这种话有真有假，但大部分是假的，只是插科打诨，是侃大山。我不擅长，或者说对陌生人不擅长。妈说，你们这行都很赚钱还。他说，会被淘汰的啊。话题结束。

兰子让我们看合同，说，都是基础条款。妈看了一眼，说，我有个妹妹，她婆婆要带孩子读书，可以租第一套。她放慢了语，那可以不收我这边的佣金吗？兰子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要求了，呷了一口茶水，轻松地说，这样吧，下次她的佣金，我返给你。妈喜不自胜，说，这样还很划算。兰子接着说，你可以兼职做中介啊，有的兼职做得很好哦。

说话间，兰子老公拿来印泥。我在三张合同上签了名，分别压了红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