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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出来吧。”
这是他第二次说自己老,我很想问问他的年龄,但是我不敢。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变得小心谨慎起来,生怕得罪他。
我走出来,只见他面色异常苍白,一双眼睛里露出温和的微笑。
他脸色一变,定定地看着我,紧抿着唇不说话。我最怕看见他这样,手一抖就滑了下来。他顺势握住,目光转柔,长叹一声道:“我老了。”
我看定他:“我们不去沧州了,就此分道扬镳。”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奇怪,你突然多了皱纹。”
他微笑着,什么也没有问,就点了点头。
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睁着一双眼睛含笑看着我。这双眼睛深邃若大海,自乌黑皎白中隐隐透出一股刚毅来,端的摄人心魄。
我瞪大眼:“你都不问一下原因?”
“大清早的傻笑什么?”
他轻叹一声:“我已经知道了。”
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你知道?”我叫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我虽然糊里糊涂地穿越到明朝,却没有穿坏脑子。有关他的真实姓名,身世来历,年龄婚姻等最基本的情况都是一无所知——他肯定不是书生,也不会是大夫,更不可能是古代助人为乐的雷峰,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不知道他帮我的真正目的何在?但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何尝对他说过真话?俗话说,动什么也别动感情。我未免也太感情泛滥了。
“这个江湖上,还能有什么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呢?”他叹息着,笑得有些虚弱,“不过,你放心,林少辞比你想象的要聪明。”
我怵然心惊,没来由地感到微微心疼。
我愣了半晌,道:“我很惊讶,你说我们是朋友,可是你居然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这天早晨,我醒来时,他尚在熟睡。我屏息静气地看他,忽然觉他多了许多皱纹,竟有一丝苍老神色。
他面不改色,微笑道:“但是,当你说出‘分道扬镳’这四个字,我却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我每天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可是,我却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给我治病的,他煎熬的药也是照着黎神医的方子。我每晚喝完之后,就昏昏欲睡。一睁开眼睛,就能见到他躺在我身边,似乎抱着我睡觉就是他治病的方法。但叫人惊奇的是,我的身体居然真的好多了,手脚有了热气,胃口大好,力气似乎也比以前大了许多。
他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似能穿透人心。
唯独一件事,令我万分奇怪,就是艳少的医术。
“因为,你知道这一次事关重大,此去凶险,生死难料,你不愿意我陪你一起去送死。”
一连几日,我醒来时,都能现床上多了一个人。反正他也没对我做什么,也就无所谓了,只当多了个免费暖床的。风亭榭对此仍然颇有微辞,但是由于我的身体情况确实大有起色,他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我又感动又惊奇,我们不过相识十余天,他对我的了解,竟胜却多年好友,真是一个厉害角色。
我干笑一声,三两下解决馒头,“走吧。”
我道:“没错。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至少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我们本是萍水相逢,你并不欠我,我实在没有理由要求你陪我冒险。”
艳少轻敲了一下碗口,佯怒道:“想什么呢?我们都在等你,快点吃。”
他一直微笑着:“疏狂,你看似精明世故,实则还太天真。这个江湖比你想象的可怕。这一次,我不能陪你去,你要小心。”
我只管花痴地乱想,忽见他们两个一起抬头盯着我。
他说着,忽然又咳嗽起来,急忙用丝帕去捂。
我拿起馒头咬了一口,两眼直盯住眼前的两个人看。单就相貌而论,风亭榭无疑要比艳少更适合艳少这个称呼。但艳少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能给人安定与力量,仿佛即便是天大的事,只要到了他面前,都不再是事情。两者相比,我当然喜欢后者。那是年轻人所不具备的东西,需要经过岁月的积累与时光的打磨,才能雕琢而出的淡定与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温润如玉。
“你怎么了?”我伸手要去扶他,却被他避了过去。
风亭榭吃惊地看着他,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认同。
“昨夜受了风寒,你身体刚好,不要传染了你。”他的声音从丝帕后透出来,显得有些沉闷。
“他说得没错。”艳少适时出现,拿了一个馒头放进我碗里,用命令般的口吻道,“吃完它。”
“时候不早了,你快些上路吧。”
我一愣,听他的意思,好像吃过很多苦。
“那么……”我竟有些不舍,“我们何时再见?”
他头也不抬地说:“假如你尝过饥饿的滋味,就会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吃的。”
他微笑:“放心,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皱眉道:“你吃得下去?”
我出门,风亭榭已等在马车旁,“跟你的郎中先生告别了?”
风亭榭吃着馒头,道:“光喝药是不行的,吃点饭吧。”
我瞪他一眼:“你偷听我们谈话?”
说着将药倒进碗里递给我,自行进房去梳洗。我到大堂坐定,待药稍冷,一口气喝了。
他冷哼:“不需要偷听也知道,只是我有些惊讶。”
他忽然又笑了,眸光清亮夺人,“药好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未卜先知的本领了。”
他下意识的一躲,微微惊讶地看着我。我的五指僵在空中,不由得有些尴尬——同床是为了治病,我现在这个动作确实过于亲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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