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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烛台和两本册子,黄药师往房外走,说道:“隔间里有水,你梳洗一下,歇了罢。”话音落的时候正好从外面将门关上。梁子君站在那里看着紧闭的门,听着门外的脚步声从微不可闻到完全听不见,然后回头往里头的隔间走。既然是主房,那比之别的房间自然是要大一些,所以它除了一个外间,一个卧房外,还有一个隔间可以沐浴,而事实上,在黄药师和黄蓉这次一起来小住之前,这个主房对于梁子君来说,唯一的作用就是澡堂子,反正只有一个人住,怎么折腾都随她。当然,在黄药师住进来以后,她自然是不会再到这里来洗澡了。所以那天到的时候虽然是晚了些,但是梁子君在黄药师与黄蓉在厅前小息的不到半刻钟里,把主房内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都丢到了东厢房。她暗自庆幸黄药师没说要住东厢房,不然在没有近仆的情况下要她把东厢房的东西都移到主房,简直是要了亲命。梁子君的手脚很快,而且干净利落,没有遗漏。可黄药师还是看出了这间主人家再三强调绝对没有人住过的主房,实际上原本就是主人家澡堂子的事实。但他还是假装不知道的住下了。住在了一个全江南最奇怪的,放澡盆子的隔间竟然比卧房还大的主房里。好在,这个女子有些怪,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既然让他住,他又为何不敢住?在说这边梁子君轻靠在她的屏风上,把与自己久违的澡堂子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最后低头笑了笑,更衣沐浴。上方吊着的烛架子上蜡烛已然被点亮了,原本应是昏黄的烛光透过红色的外糊纸,将屋里染成了橙色。一边的架子上放着干净的毛巾和衣衫,地上有的是她的那对绣花拖鞋,澡盆里的水温而不热。梁子君这会子真的信了黄药师是早就算好了她回来的时候,不然这水是怎么回事,可是即使是如此,她实在是想不出他是怎么将自己的毛巾,衣衫和拖鞋在洪七公的眼皮底下从东厢房拿过来的,她相信他肯定不会拿着这些东西说:“晚上梁子君要在我那边洗澡,东西我先拿过去了。”这样复杂的事情不适合一个三天没有睡觉的人思考,其实何必想那么多,放在几千年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尽管三天没有睡觉,梁子君还是天亮没多久便醒了,梳洗完寻着声音到饭厅的时候,大家刚开始用早饭,黄蓉看见她来了,赶紧又添了副碗筷,说道:“还以为你要多睡会子,便没等你。”梁子君坐到黄蓉的边上,拿起筷子,说道:“闻着饭香便醒了。”洪七公听了大笑,道:“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你这丫头的鼻子比我老叫化还灵。”梁子君见得洪七公的脸色比之三日前要好些了,想着自己带回的九阴真经似是梵文的,应也没译得这般快,很是惊异的看了看黄药师,倒是洪七公先说道:“黄老邪的医术确实不比他的武功差,前天那个叫赵砚的小子又送来了一只雪蟾,老叫化恐怕又能多活几天。”“赵砚?”梁子君倒是完全没想着这个人会帮忙,笑道:“他莫不是来催我去说书的,结果倒赔了一只雪蟾?”黄蓉听了有些忿忿的说道:“什么催你说书,明知你是不在的,还天天来,整天的缠着爹爹下棋,混吃混喝的,比上工还准时!”黄药师说道:“蓉儿!不可这样说话。”洪七公也是乐呵呵的说:“他也就连着来了两天,老叫化看那小子倒是有趣得很。”黄蓉也不理会,只是拉着梁子君说:“你还是赶紧去说书吧,省得他天天来!”梁子君有些为难,说道:“今日恐怕是去不成了,明日吧。”用过早饭,梁子君送洪七公去了东厢房,说了几句闲话,便去了书房,黄药师在那里正译着九阴真经。梁子君凑过去的时候,算上昨夜未睡译出来的,黄药师已经大概译了有十页了,抬头看了一眼扶着桌子,伸着脖子,皱着眉的梁子君,问道:“懂么?”梁子君道:“城东大悲寺主持的程度,名师难寻啊。”黄药师没去过那个大悲寺,也不知道那里的主持是什么程度,但既然是一方寺庙的主持,应也还是识得一些的。抽了张纸递过去,道:“那么一起吧。”梁子君接过纸,搬过一张椅子,抽了支笔,蘸上墨,说道:“好。”“信佛么?”“不怎么信。”“为什么会学梵文?”“因为没什么人学。”“很闲?”“是啊!”“你在纸上画些什么!”“兰。”“这一页说的是兰么?”“据说植物可以带来灵感。”“……”“为什么会学梵文?”“……那些个秃驴以为只有他们会?!”“好巧,我们都很闲。”说起来黄药师和梁子君都不怎么擅长梵文,不然大概的一翻瞧着有用的几页就可以了,可就因为不擅长,惟恐漏了什么,一字一句的,约莫到了申时,才把上卷译出来,而后又对照着复查了一遍,才算是完。洪七公拿到九阴真经的时候是诧异的,他这些天一直在想梁子君到底去寻什么去了,早上吃饭后他便想问,可没说上几句,她就走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是九阴真经。黄蓉及众叫花子都被谴出去了,房间里只有梁子君,黄药师和洪七公。梁子君道:“这个要你们二位好生的琢磨,我这武功底子薄,如此深刻的武学典籍是难以看懂的。”说着话也准备走人了,只说:“有些困了,我去歇一会子,晚饭便不用叫我吃了。”洪七公却说:“丫头你别走,我有话与你说。”于是梁子君没走成,黄药师走了。洪七公说道:“老顽童说他的上卷经书在桃花岛上被人骗走了,我猜着就是你!但我以为黄老邪应是把它烧了。”梁子君靠在椅背上,别过头看着洪七公,说道:“我也猜着老顽童是坐你的船走了,不过正如你所说,他那卷确实已被烧了,这一卷的来历你也别问了,使了疗伤便是。”她很希望这场谈话就此结束,可是洪七公却刚开头而已,他问道:“你让黄老邪住的主房?”“我喜欢东厢房,所以他和蓉儿来了总有一个要住主房。”“就因为这个?”梁子君低着头想了一会子,说道:“好像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然后她听见洪七公说了一句她完全都没有想到的话。“丫头,我们一直都很好。”梁子君听了这话都脑子立刻一团糊涂,她从椅子上坐直了,仔细的看着洪七公的眼睛,结论是他没有在开玩笑。是的,洪七公和梁子君一直都很好,但是梁子君这会子忽然发现洪七公关于好的定义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这简直是不可想像,梁子君发现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对方好了六年。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要太过震惊,在脑子里整理了好多话,最后说:“这两年我一直在往那里跑,当然,我也不是因为那个……谁才往那里跑,可是,假如你是这样想的,你从来没说过话,或者有何不满。”洪七公的回答却依旧让梁子君难以理解,他说道:“你不是因为黄老邪才往那里跑,我为何要表示不满?”停顿了一下,他想了想,然后说:“你没有朋友,认识了蓉儿后你很高兴。”他说:“过年的时候我去那里找过你。”梁子君道:“是的,就我和他两个人一起过的年,就我们两个人!如果你是这样的意思,为何你到那个时候也没有说。”可是洪七公说:“你们有什么吗?”梁子君道:“没什么。”叹气,抚额,她好像终于明白了一点点:“谢谢你的信任,但是,对不起。”洪七公认识梁子君六年有余,那个时候她还没有他肩膀高,喜欢在海阔天空,灯火阑珊中独来独往,她说她很享受孤独。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会眉开眼笑,然后难得的喝上些酒,静静的听着他说一些江湖上乱七八糟的事。她说,今生得洪兄一知己足矣。很多人不懂知己的意思,至少洪七公就不怎么懂。他只知道有一个女子,即使有的时候几个月难得见一面也不会恼,愿意与他一起坐在地板上喝酒吃肉,从来不会对小叫花子恶语相向。只是贪玩了些,不过总有一天玩够了心就会定下来的。梁子君离开前说:“即使有了这经书,只怕短时间内你也难恢复,你且先在这养着,其他的事我们慢慢再说。”西厢房里黄蓉正在整理衣物,见得梁子君拖着腿走进来,扑通一声栽上床上,把头埋进了枕头里。黄蓉说道:“你半夜的才回来,今天那样早就起了,又忙了一整天,这会子先睡了,我晚上做好宵夜了再叫你起来吃。”然后见着梁子君没说话,又说道:“我把你的衣衫都从那边拿过来了,你睡觉我就先放这里,都收了一半,你也别给我弄乱了。晚上你吃宵夜的时候,我还要接着收拾。”梁子君把鼻子从枕头里解放出来,侧着头看着黄蓉道:“你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贤惠的人,可怎么偏偏就是这样的?难道全才也是可以遗传的?可你比你爹更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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