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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才落,又踱来一人,穿绯红麒麟饱,腰系犀角带,足踏粉底黑面官履,相貌白皙阴柔,唇角勾起笑容亦显清冷,胸插一柄短刀,周遭洇满鲜血,自称掌印太监6琛,被长乐公主刺死,无投奔之处,特来求荐拔。
月明垂眸默诵,重叉合双手,两拇指按压成结,稍顷才道:“你历尽艰辛,逆空辄返到此寻我,是为弥补前生大错,去罢,已为你寻好肉身换魂常住。”
此时又来一人,冯春细看,顿时脸色丕变,但见他身型魁伟,披戴盔甲,不过四十年纪,却鬓角如霜,华满生,中一白翎羽毒箭,自称大将军常燕熹,与叛军交战折于他手,托生官户权盛之子却迟迟不肯前往,只因对潘姓毒妇恨怒难舍,而无法释冤解碍,月明问他:“你若再不肯去,鸡鸣三遍将魂消魄散,沦为凡间一粒微尘矣。”
欲知他说了什么,请看下回分解!
第伍壹章半梦真冯春惊悸临行前准备杂多
有词曰:人生一场大梦,怕回头,勾起千重万种诸多怨,水中花,镜中月,去如幻,忠良奸佞流烟一缕散。
那身中羽箭的大将军,自言是常燕熹:“需得寻那毒妇好生问个明白,何曾负她什么,要如此祸害我!”
月明叹息一声:“真非真,假非假,真非是假,假幻成真,痴缠情爱如庄生梦蝶,你又何需非得梦中求真!去罢!偿你夙愿就是。”
言毕那三人鞠躬还礼,瞬间恍然散去,不见影形。
忽听得鸡鸣一遍,已而又来一妇人,不过二十五年纪,上穿半不旧的竹根青锦袄,下穿荼白罗裙,黑白夹杂的髻特意仔细梳过,面色腊黄,虽唇上点了胭脂,但形容枯稿,看去狼狈不堪。
冯春手足冰冷如堕寒窖,看倌当那妇人是认谁,她又何神情大变,原来俨然便是前世里病死的潘莺。
月明大喝:“何方妖孽,胆敢幻化人形前来迷惑本僧?”
妇人颤颤兢兢,自称常燕熹之妾潘氏,产后涝血而死,蒙师感化,要往京城曹千户家为女去。
月明将木鱼连同犍锤直朝她砸去,拿手朝窗前一指,厉声道:“潘氏在那,与你何干?”
冯春便见那妇人扭头看来,眼中愤恨,忽而涌成一股血水直朝她面目泼来。
她“啊呀”大叫一声坐起,竟还困顿在床上,原来不过是南柯一梦。
窗纸透进清光来,远处有宿鸟在林梢打着旋儿啼鸣,巧姐儿睡得满脸通红。
她心烦意乱地抬手整理髻,再趿鞋下地出门,路过潘衍的宿房,帘子卷起,朝里探看,空空无人,继续朝前走,至月明禅师的寮房时脚步微顿,但见得窗门紧阖,内无光透,亦无敲打木鱼和诵经声。
忽然瞧见地上掉了一枚绞花银簪子,是她的饰,不知何时落下的,遂弯腰拾起,默了片刻笼进袖里,走出前廊进厨房,灶膛内黑洞洞的,柴火早已燃烬,她挽袖生火舀米熬粥,不多久潘衍打外头进来,头脸被晨雾浸得蒙蒙滋润,把蒌子递给她,冯春看有几个肥鼓鼓的番薯,捡起丢进灶膛里,劈劈剥剥没多会儿,即散出一股子香味来。潘衍撅断根细长柴枝,坐着挑鞋底潮湿的泥巴,他素来干净,实不能忍,过有半晌方自言自语:“寺后有一割池塘,长满野荷,还有几块坟碑,碑文经久风吹雨淋,字迹模糊难辨认,不晓是谁的坟可埋在兰若寺里?”
冯春心不在焉听着,半晌道:“月明禅师有些神通,这寺里处处透着古怪,阴寒的很,巧姐儿来后精神也总恹恹,用过饭还是早些下山为宜。”
不再多话,待粥熬烂,把昨剩的饭菜放锅里蒸了,又油盐清炒一盘藕片。
叫潘衍把粥和藕片给月明送去,自己则回房伺候巧姐儿洗漱,再舀碗白粥咈哧咈哧吹着热气喂她。
没多会儿潘衍两手空空而回,盛碗剩饭吃着道:“那禅师房门紧阖,叫也不应,叩也不开,推却从里闩上,我把饭菜搁槛前,爱吃不吃。”
巧姐儿吃两口粥便摇头不要,脸色愈苍白,冯春见着不妙,怕她又病,催促潘衍赶紧吃完饭背起她先行出寺,而她收拾妥当,把灶膛内的火弄灭,扒出烤熟的番薯丢进篓,背着急匆匆往外走,不经意望见月明禅师门前空空如也,她也无心计较,沿山道快行,不多时追上停下休憩的弟妹,巧姐儿追着蝴蝶满头是汗,见得长姐扑过来嚷饿,冯春掰了半块烤番薯给她,自己吃了半块,太阳上来了,金色光芒刺穿山雾,浓碧淡绿的树林蓦然清晰可见,6续有三两砍樵客与采药人躅躅前行的身影。
此番经历回去后谁都未曾再提起。
整理箱笼囊箧是最累人的事,待冯春准备就绪,择了个黄道吉日,一早听得鸡啼便起身洗漱,巧姐儿喜欢出远门,也很警醒,听有动静一骨碌爬起来,跑去潘衍的房里叫醒他。
潘衍慢腾腾趿鞋下地,巧姐儿端着热水一步三洒来给他,待要用的时候只余盆底了,他凑和洗过脸儿,到厅里,桌上一大碗糯白甜粥正在散热,冯春坐在铜花大镜前梳头,绾起乌油插根玉簪子,再戴水蓝巾,面庞脂粉未施,穿深蓝色直?,俨然是儒生模样,在外行走,女儿身易招惹事非,这样更自在不过。
潘衍吃了两口葱饼,似想起什么:“忘记说桩事儿,长姐还记得在扬州相识的叫燕十八的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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