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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情报课（第1页）

情报之于战争，即是命脉，是殊为关键的胜负手。

日本中国派遣军情报部辖下情报课，细化为情一课、二课、三课，一课负责日中正面战场，二课分管中共所属的八路军新四军武装力量，三课则专门对付国民党重庆方面的中、军统组织。

若论情报对派遣军的重要性，当属俊彦任职的情一课，繁杂则是情二课，概因中共的武装力量和根据地比较广且散，若要说到忙碌，情三课当其冲，中、军统地工几乎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最令滨佑头疼的是，他的情报必须与特高课共享。情三课负责搜集打探情报，特高课则注重于部署、行动，两者间的专业属性略有些重叠且雷同，日常也就避免不了矛盾冲突。

俊彦刚一上楼，就看见滨佑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一副要去找特高课拼命的架势，俊彦便开玩笑地问他，怎么了，一大早上就怒冲冠？

滨佑冲到他跟前气咻咻地说：“昨晚冢本搞了一个什么大动作，不分青红皂白把军统所有的站点来了个一锅端，其中包括我三课的四个布控点，这是抢功劳啊还是搞破坏？”

俊彦故作大吃一惊：“你是说所有的点吗？那岂非我线下的也包括在内？”

滨佑便道：“所以说，你敢不敢跟我去找山崎龟要个说法？”

还未等俊彦表态，他的上司情一课课长健田汏玄二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略嘲讽道：“做都做了，你想要个什么说法？小心气得早餐吐出来。俊彦君，你就不必跟着他去凑热闹了，想想怎么弥补。跟我进来。”

俊彦拍了滨佑的肩膀一下，随着健田汏走进他的办公室。

“课长，这到底怎么回事？事先竟然没有一点儿风声。”当然俊彦并非不明所以，而是想探知有关“紫丁香”的确切消息。

健田汰颇为客气地请俊彦在沙上坐下。

“我刚从今野吾部长那里过来，据说前两天特高课抓获了军统南京区的一个大人物，他不仅供出了名下的所有军统各站点，还提供了一个疑似与本部细作单线联系的联络员线索。昨晚他们跟踪这个联络员时，未料被现，该联络员最终为了力保这个细作，引爆了手雷自戕……”

尽管有着足够心理准备的俊彦仍免不了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但却要强打起精神听课长说下去。

“……如此重要的线索一断，冢本也是不得已才下令起获了所知的所有军统站点，若不然一夜间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三课的损失比我们一课大，滨佑课长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冢本那头亦情有可原，你就别跟着他瞎掺和了，想想有什么办法弥补这个损失。”

——损失？我的损失谁来弥补？又怎能弥补？

“俊彦君，很难吗？”健田汰的问话将俊彦从个人的意识中拉回到现实。

“短时间内无法弥补。冢本课长太欠考虑，怪不得滨佑课长大雷霆。不过，我还是过去看看，若是不在特高课抓获的那个变节者名下，我算是赚到了。”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俊彦必须要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尤其在健田汏这个顶头上司面前。他现在迫切想逃离，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独自伤悲。

逃也似地离开课长办公室的俊彦开上他的吉普车驶出情报部大院，开上一段路程后，竟不知自己要去往哪里。在课长面前所谓的去察看名下的站点只是匆匆之下的一个借口，证实了“紫丁香”为国捐躯的消息，他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像，投手举足，一颦一笑。两年来，他就像曾克凡赋予他的代号“蚯蚓”蚯蚓般蛰伏于情报部，孤身一人，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可倾诉的知己，只有在不间断的某个晚上，在见到“紫丁香”的那一刻，在与她的情报交接、翩翩起舞中，他才觉得自己像个人，一个正常的男人，囿于纪律，俩人虽不曾深谈，但她是自己的战友，有她相伴自己便不是孤身一人前行，足矣。

可一夜之间，自己唯一的慰藉被残酷地剥夺了，那种顿失手足的痛，那种重又被抛回孤独的迷茫，让他怎生接受！

“嘀嘀嘀”一连串的汽车喇叭声将俊彦从神思恍惚中惊醒过来，对向开过来的一辆小车里的司机爆了句粗口“你tmd怎么开车的”，他皱了下眉头踩了脚刹车，忽然现车子“自己”开到了江边。他心中不由一黯，或许是冥冥之中“紫丁香”指引着自己来到了这里。

他将车靠路边停下，掀腿下车，眼前东西横贯着一条土堤，他极想去“紫丁香”和她的战友罹难地去看一眼以致凭吊，却不能。

由堤口进入江滩，走到浪花拍岸的江边，一丝略带寒意的风徐徐拂身，他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从中取出三支用打火机点燃了，蹲下身去，按照中国的祭祀方式并排插在沙子里。

袅袅青烟刚刚升起便被江风给吹散了，俊彦点燃一支烟大口大口地吸着，他只能以这种方式宣泄自己的种种情绪，一支烟很快抽得只剩一点点烟蒂，他从嘴里取出，扬手往江水里用劲弹去。

“亲爱的紫丁香，对不起，从此刻起我得把你深埋心中，暂且忘记了，待到全中国大地上的紫丁香蓬勃怒放的那一天，我会来这里看你，再会！”

喃喃自语的俊彦面向江心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毅然决然转身而去，他没有过多的时间沉浸于哀伤，他的使命促使他必须与过去的昨天告别，向着明天迈开坚定的步伐。

归途中，他去夹成街瞧了一眼，隆记当铺被烧得一片狼籍，庆幸未殃及左邻右舍。凌晨那把火，他是顾不上这些的，只能喊一嗓，别伤到人。糕点铺仍开着门，车子开过去，老板和伙计都在。他们这是不要命了吗？14时一过，特高课必然找上门来行使报复手段。

车子开过糕点铺，俊彦转而一想，或许他们在等待着两点钟这一时刻也未必，对，应该是，没有人不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的。

自己不也在等待着这个时间点的到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