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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已是枯骨（第2页）

四

又是一年清明，细雨纷纷。一对红衣男女撑着纸伞，并肩而行。秦梦始终很安静，只是下意识将纸伞朝她那处偏移了些，自己却被雨水湿了肩膀。

二人在一间茶馆前停下，那陈旧的木门上已满是岁月痕迹。一路打听来，这白家茶馆似乎歇业了许久。在侍女的带领下，言慕灵与秦梦相继进入了后堂。

那是一位叫白珊的老人。她独自坐在木屋的角落，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白珊的那头白很长，如瀑布般倾泻至地面。地上整洁干净，只零散有些许青羽，安静又落寞。她回过头来，滚动木椅至桌前。

白珊沏了一壶茶水，指引他们坐下。许是她面善亲切，言慕灵恍惚觉得在何处见过她。

“你们就是传闻中的双生梦师？”白珊开门见山道。

秦梦风雅一笑，道：“西城之中，以白家为。想必早在我二人踏入时，白家便有所察觉。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此次我与慕灵前来，只为求取羽叶茑萝。如若您肯割爱，我们二人愿为前辈织梦。”

他们前来此处，也并非全然无备，早已将白家掌事人白珊的故事了解透彻。

“又是一年清明了。”老人声音沙哑道。

她曾是一个采茶女，在山野之中，偶然救下被盗匪刺伤的茶商白棠。在她的精心照料之下，白棠逐渐康复。二人由此互生情愫，白棠将她带回白家，赐名白珊。他们不顾家族反对，亦不惧世人俗语，结了百年之好。本以为千难万险之后，二人便可逍遥一世，未曾料到，一年清明，白棠出门采货，却意外遭人杀害。她终成一人，孤老至今。

白珊挥了挥手，侍女便捧上一只木盒，里头放的正是羽叶茑萝花。

秦梦礼貌地微微一笑，接过那簇茑萝花收入衣中，道了声多谢。

言慕灵提醒道：“梦境与现实的差距越大，织梦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白珊笑笑，“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这一头白。”

言慕灵替白珊放下长，道：“寄相思，这红线，便用你一头白染血如何？”

白珊颔道：“用它也好，没什么遗憾的。”

言慕灵轻轻梳着白珊的长，目光有些迷离。白珊用满是皱纹的手提起剪刀，将那生了不知多少年的白剪下，颤巍巍地放进言慕灵手中，她看了一眼窗外的细雨打柳，缓缓道：“等了这些年，我也倦了。”

秦梦咬破自己的手指，将几滴血滴入木盆中。在灵力的催下，盆中水很快就化作红色。言慕灵随即将那三千相思全数浸没在血水里，她抚过那些染血之，丝双双缠绕，结成红线。她信手一挥，红线宛如活了一般，飞向四方，上至木梁下至桌角，纷纷被缠绕。

白染血，相思梦冢。一个红线阵法顿时形成。

言慕灵的指尖掠过那些血，隐隐现其中似有灵力涌动。言慕灵眉间一皱，正欲细究，手却忽然被秦梦抓住。他催促道：“开始吧。”

言慕灵有些不悦，挣脱开他的控制，走到一旁。秦梦则到白珊身边，一边在她的小指上拴了红线，一边默念着什么。片刻后，红线皆亮了起来。白珊听着外边的细雨声，嘴角微微扬起……

言慕灵正欲施以灵力，却现手边的头突然动了一下。她隐约察觉不对，一手劈在那上，只见丝猛地一抽，好像活了般避开她的攻击。

“不对，这……”言慕灵忽然一怔，“秦梦，她是妖！”

五

言慕灵想要阻止，却晚了一步，秦梦的灵力已与红线融在了一起。她面色骤变，连忙丢下手中的血，朝秦梦奔去。然而之前布下的织梦阵犹如天罗地网，让言慕灵无处可逃，很快就将她罩住。霎时间，一股强大的引力袭来，秦梦与言慕灵顿时遭到束缚。二人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力流至白珊身上。

言慕灵艰难地开口道：“你……”

白珊方才孱弱的模样荡然无存，她站起身，眨眼间便到了二人面前。

白珊冷笑道：“双生梦师，我可是寻了你们好久。”

言慕灵一惊，果然她初见白珊时那种熟悉感不是空穴来风。她想起来了，她的确见过白珊，是在白棠的梦里！当年她与秦梦被羽族之人追杀，牵连了不少无辜百姓，其中便有白棠。为了弥补，她后来给那些人收尸时，都一一为他们的魂魄织了梦境。

“我的夫君当年，便是因你们而丧命！我复仇不得，夜夜相思成狂，终郁郁而死。我化作这妖，于白家暗待数十年。”她看着自己的白道，“若非如此，在夫君死后，白家那些人又如何容得下我。今日，终于让我等到这个机会了！”

白珊的长重新生了出来，在风中四处飘飞。越来越多的头将二人缠绕，秦梦与言慕灵的身子挤在一起，近得呼吸可闻。他看着她痛苦的脸，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无法出声音，只不断有血水从口中溢出。

二人的灵力被吸走了大半，就在言慕灵的神智开始恍惚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清鸣——纸鸢冲进屋内，疾飞至言慕灵身边。它扇了两下翅膀，只见红光一亮，纸鸢的整个身体忽然“砰”地爆裂，将束缚着言慕灵的红线一一炸开。

二人双腿软，差点瘫倒在地。言慕灵强撑着内伤，反手一转，泛着寒光的匕赫然出现。她玉步凌空而起，将阻挡在白珊面前的那些丝一一斩断！

秦梦开口道：“你夫君之死，并非我二人所愿……”

“狡辩！”白珊面目狰狞地喝道。她哪里还听得进去，一个劲地打杀二人。

秦梦叹了口气，“罢了。妄念而已，本不该存于世间。”

秦梦抓过一旁的纸伞，以血为书，附着灵力画了道血符，迎面朝白珊压过去。

白珊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频频后退。言慕灵看准时机，拼尽最后的力气刺入白珊心脏……就在言慕灵刺中的刹那，白珊突然目露青光，周遭地面的丝也随之舞动！红光乍起，一束血骤然朝言慕灵的背后疾飞而去——生死瞬间，秦梦挡在了言慕灵身后……

数穿心，血水如花般在他的胸口绽放开。

“秦梦！”言慕灵的心中一痛，大喊道。

她慌忙抛下已无动静的白珊，抱住了秦梦倒下的身躯。她不断将自己的灵力渡入秦梦体内，可不知为何，她的灵力似乎失去了作用，止不住血如泉涌。她抓着他肩膀的手也下意识用力起来，“秦梦！秦梦你不能死！”

秦梦抚上了言慕灵的面颊，奄奄一息道：“你爱我吗？”

直至此刻，他想要的，仍是她的回答。

她怔怔地看着他，泪水猝不及防地落下。言慕灵咬着唇，对上他目光如晦，胸中几欲窒息。良久，她方才松开口，闭上眼睛哽咽道：“不爱。”

他的双眸终于彻底暗下去，那些残留在四周的血红线也尽数断开，周围的景象顷刻碎裂。

六

言慕灵阴沉着脸，目光空洞地望向他——秦梦衣衫狼狈，于废墟之中缓缓起身。他怔怔地看着言慕灵，有些不敢置信，更多的却是痛苦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