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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了一尺来深的洞,坑里才露出黑黢黢的陶罐。陶罐刚打开一条缝,花香和酒香扑面而来,两人差点当场醉倒。星涟用带来的空酒坛装了半坛子,又让桓肆把半坛清酒倒进去凑数,然后熟练地恢复封口,把土埋回去,踩实了,又撒上些梅花瓣掩盖。
把剑还给桓肆,她抱起酒坛,慌慌张张道:“快走快走,别给巡逻的人看见。”
秦国公府堂堂的孙小姐偷祖母的酒喝,让人看见传出去她脸还要不了?
“怕什么?咱们今日是光明正大游园,谁知道你拿的是什么东西?难不成国公府的侍卫还敢盘查你我?”
“对哈,我也是他们的主子,谁敢盘问我?”星涟经他一提醒,反应过来,马上一改贼样,恢复昂首阔步的骄傲姿态。
桓肆好笑地跟在她后头,以前只觉得这丫头任性得可笑,不但心思恶毒,仗着嫡女身份欺负温柔的庶姐,还老给楚从渊惹祸添乱让他善后,实在讨人嫌。想不到她骄纵以外也有不为人知的可爱之处。
他历来追求潇洒恣意,不喜礼节束缚,如今见星涟率真淘气,又觉得她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以前或许是对她有些误会偏见了。
只是那事被她无意中看见,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没有灭口以绝后患,是担心坏了与从渊的交情。如今两年过去,谁也不提,似乎已经风平浪静,希望她一直这么乖巧。好歹两人有些亲缘关系,既然叫她一声‘表妹’,他也不想随意扼杀一条生命。
园中落梅纷纷,各色花瓣铺陈在雪地和小径上,散发着幽幽冷香。四下寂然无声,只有各怀心思的两人靴底踩碎冰渣发出的嚓嚓声响。
一前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道旁梅树林里隐隐传出来一男一女的私语声,星涟驻足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有前车之鉴,恐生事端,她不想再偷听别人说话,求生欲战胜了好奇心,正要抬脚走开,身后桓肆却一把拉住她。
“三殿下……窃听别人说话可不是君子所为……”星涟一只手抱着坛子,桓肆将她往那边拉扯,她用力挣了几下,奈何力气小,摆脱不了他。
“这不像你,说得好像你没偷听过一样。”桓肆眉毛一扬,强行拉着她靠近那边,那两人对话越来越清晰。他回头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发出“嘘”的一声轻响,眉头皱起,示意她安静些。
几棵繁茂的花树密枝将两人身影掩住,星涟瞪着桓肆,心想他可真不要脸,偷听人家**就算了,还要强行拉上自己。
花枝后男女交谈的声音逐渐可闻,星涟不得已听了几句,发现那两人竟是月河和腾王桓律。她不由好奇心顿起,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由被动听别人八卦转为主动。
“……听说你今日又被你妹妹欺负了?”桓律的声音一如往常温和低沉,有着让人心动的磁性,最容易让少女脸红,星涟迷恋他,与这把好嗓子也分不开。
他现在却在替月河不平,不平的对象还是自己,这让她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桓律往日见到自己起码都会微笑着,温柔地叫她一声“星涟表妹”,可到了月河面前,对她的称呼却变成了“你妹妹”。
月河声线犹如空谷莺啼,幽幽道:“已经习以为常了。月河命苦,只怪自己命不好,身为庶女,唯有任人践踏,不敢埋怨。”
听着多么委屈啊,不论男女,对着这样的大美人的眼泪和示弱都把持不住吧?不过从月河的角度来说,人家也没说谎,春晖堂里星涟确实在很多人面前给她难堪了。
桓律将她揽进怀中,轻拍着月河肩膀,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珠,轻言抚慰:“放心,你受的一切屈辱,他日我都会帮你讨回来。”
对月河示好的不少,只是从不见她回应谁,以前对两位皇子也是如此,她一直以为月河是两边吊着不放,等有结果了再择优而从。谁知道人家已经选定了心上人,而且看情形关系已经不浅。
星涟万分诧异,下意识看了看桓肆的表情,他紧抿着唇,目光飘忽,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想到会撞破月河和桓律的私情,她心里有些难过和黯然。自己暗恋桓律,而桓肆喜欢着月河,如今他们两人暗中已经好上了,想必他现在心里也不好过吧?
或许出于同病相怜的心理,星涟忽然觉得身边的桓肆也没那么可怕和讨人厌了。
星涟不想再留在这里听人家诉说衷肠山盟海誓,自讨伤心,就想悄悄退场,不过桓肆箍住了她的手腕不放,明显没有放走她的意思。星涟怕惊动鸳鸯,不敢呵斥也不敢剧烈动作,鞋尖使劲儿碾上桓肆的脚背。
桓肆给了她一个含着威胁的眼神,左手手指甲在她脖子上一抹,冷冰冰的像是什么锋刃划过。星涟后背一凉,想到他曾眼也不眨地杀过人,立马怂得老老实实地缩起脖子,僵直在原地。
那边一对恋人紧紧偎依在一起,对话仍在继续。
“……要不我去禀明父皇,先纳你为侧妃?”以月河的庶女身份,做王爷的正妃必然不够资格,月河咬咬嘴唇,没有回答他。
桓律自忖他的提议伤了她的自尊心,呼出一口气,又道:“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愿做妾,不是故意折辱你,只是实在舍不得你受人白眼,想给你一个名分。我府中没有别的女人,有了你,我发誓不会再娶他人,你相信我,等到日后熬出头……”
月河伸出柔荑堵住他嘴巴,面庞靠在他胸膛,细语轻声道:“我信你,不过现在殿下大业为重,儿女私情无需太过挂心。殿下心里时刻惦记着月河,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名分有没有又如何?月河只求有朝一日能与殿下长相厮守,岂会在乎眼前这点挫折?”
桓律心头一热,并不觉得她这是推脱之语,更加抱紧了她,在她耳边承诺:“总之,你等我消息,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成为大新最尊贵的女人,让所有人都跪在你脚下。”
月河双眼亮若繁星,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一天。她把自己的未来押注在这个男人身上,并且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但现在让她做一个区区侧妃,她是决计不愿意的,她要的是在天下人面前接受皇后的册封,从宫门堂堂正正地走进去,母仪天下。
大新最尊贵的女人?那不就是皇后了?换言之就是这两个人在憧憬着成为帝后呢,偷听的星涟目瞪口呆,原来月河有这么大的“抱负”。
桓律作为皇帝亲儿子,有二分之一的机会继承皇位,可他后面还有个同样优秀的桓肆呢。连皇上都做不了决定,他为什么笃信自己能登大宝?
星涟偷偷觑了眼桓肆,几缕碎发和梅枝垂下来挡住了他的半张脸,让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不过他嘴唇一如平日微微上翘,一副对此意兴阑珊的样子,似乎对桓律没什么忌惮,要不是星涟见过他杀死太子的人,差点就要信了他真的对皇位毫无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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