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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无忧谷,三名手持长鞭的灰影蒙面人悻悻而归之后,果不其然,被主公责罚,三人均被银锁倒吊至飞流直下的瀑布之中,声如奔雷的水柱似千万匹野马激冲而下,雄威响若雷奔走,猛涌波如雪卷颠,砸落在石壁突出的岩石棱角上摔得零碎,琼浆飞进,水气朦胧,形成大片劲力十足的喷雾将身体上下冲刷震着肝颤胆抖。
所谓的主公不是旁人,正是袭击夏侯山庄七人众为的戴毡笠男人,也就是被湖光山色荷塘边喂鱼的绝色女子白珊唤作夜枫的男人。只见他端坐在赤金九凤雕花紫檀座上,瀑布溅得满山谷珠飞玉散的雾锁云笼之气拂过脸庞,怒气自心头凝聚在眉间,斥责道“一群没用的东西,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女子都带回不了,妄自你们‘银鞭三绝’的名号。”
被吊起的三人面面相觑,忍受着宛如洪波决口,大海倒悬的瀑布直泻而下,一时呼吸困难,欲又所言,却不能开口说话。
白珊坐于雕花紫檀座身侧,拂一拂裙上挽系的丝带,唇角微微牵动,幽幽道“事已至此,纵使要了他三人的性命也终究不是目的。况且,我爹尚在闭关修炼之中,你又负伤在身,此刻无忧谷内外防御正是人手不足的紧缺之时,更需要全谷上下勠力同心严阵以待,还望主公对‘银鞭三绝’的惩处三思。”
夜枫冷冷眼看她一眼,微微颔示意,“银鞭三绝”便被侍从卸下银锁,从倒挂的瀑布激流咆哮中放下,三人落地之时,均已奄奄一息,命悬一线,经过半柱香的大口喘息,面色方才逐渐恢复红润气息,俯身谢罪道“属下办事不力,原本一切进展顺利,不料半路杀出了使用精钢软剑的陈咬金,一直咬住不放,方才大意失手。”灰影蒙面人在回复之时,故意把“精钢软剑”四个字抬高了声调脱口而出,刺激夜枫隐隐作疼的剑伤,因为不由咬牙抽搐而更加裂开,额上青筋粗烈暴起,喝道“又是他,真是阴魂不散,冤家路窄!”
晨烨伫立站在白珊身旁,温言道“你们说他俩人坠入了不测之渊,可否有生还的可能?”
“银鞭三绝”似有惊恐之状,拱手屈膝惶惶道“崖高唯恐百丈有余,深不见底,坠落下去仿佛穿云透雾,理当无生还可能。”
“什么理当?我要的是肯定,是绝对,你们真是百无一用的饭囊之徒。”夜枫的语底饱含森森的杀意,让跪下的三人不觉打了个寒噤,重重磕了个头道“是绝无生还可能,绝无生还可能!”
白珊抬起低垂的双眸,唇角扬起一丝怜悯道“可惜了香消玉碎佳人绝,粉骨残躯血染衣。我说时辰未到吧,让你们不要心急,结果落了一场空。”
“你当初妇人之仁,就不应该放她回夏侯山庄。”夜枫脸色铁青,回眸凝视白珊,语气中含着几分凌厉道。。
白珊不以为然,平静注目于他,唇角划起一道缓缓的弧度,淡淡道;“大祭师预测紫微星降于夏侯山庄,但并未言明将于何时降落,也未臆断与夏侯素菲有任何关联?我回来只是如实相告这个这个女人对内力精气的感知能力非比寻常,提醒主公日后要格外留意,并未让‘银鞭三绝’鲁莽行事打草惊蛇,前方的路都没有探明清楚,就心急火燎地赶路,也不怕一不留神便栽了跟头,真是做事草率,暴虎冯河!”说着,她语气一沉,扬了扬手,娇声呖呖道“如今倒好,鸡飞蛋打,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夜枫听她口吻略有不满,目光由凉转温,郁然道“我是不甘心在夏侯山庄失利,想趁着仲父闭关修炼之际,能够有所作为,探明夏侯山庄的奥妙,早日获得上天的指引。”
白珊轻笑一声,眉目间微露不屑,灿然起身道“难得我爹在闭关的时候,还有人惦记着如何取悦于他的欢心,你们都是如同曹孟德一样要成就雄图霸业的枭雄,我这个碌碌无为、胸无大志的小女子就此告辞了。”
夜枫草草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任其随性离场,晨烨见状忙躬身请辞道“有劳师兄多虑,晨烨也告辞了。”说着,紧跟白珊追了上去。
夜枫的眸光冰凉,余光扫了俩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心头涌上一阵黑云飞渡的险涛恶浪,骨节分明的手指狠狠地抠住赤金九凤雕花紫檀座椅的扶柄。
“主公,当务之急,我们该怎么做呢?”‘银鞭三绝’拂过满脸的惊恐与委屈,垂手弯腰怯声道。
“派人监视夏侯山庄的一举一动,他们究竟死没死,很快便会有回音。”夜枫鼻中轻轻一哼,冷冷道“若是天意有心垂怜夏侯山庄和那个女人,他们必然不会死,也侧面印证了大祭师预言的真假,毕竟从不测之渊坠崖,从来都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的事情,如果没有天降祥瑞之气庇佑,岂能绝处逢生?”
话说白珊起身离开后,疾步行走在山坳茂密修竹之间,薄雾在翠绿的竹叶上聚凝承露呈雨,晶莹清亮,如翠似玉,娇润圆柔,垂露欲滴。
晨烨奔过空地,追了上去,在身后唤了一声道“你如果真的生气,就应该当面告诉他你在乎他对自己的尊重,而不是就这么怒气冲冲地离开。”
白珊走出数丈,没有回头搭理。晨烨又双足一顿,飞身到她身旁,劝道“每每你脾气,一连几天不是滴水不沾就是暴饮暴食,这样会损害你的身体。”
白珊骤然转过头去,眼风扫过,脸上浮上一层如烟消雾散般的漠然,淡淡道“谁叫你跟上来的?我的身体由自己负责,你不要多管闲事。”
晨烨心中遽然一紧,脚下的步伐有些停滞,凝神片刻,木然道“白珊,你的身体不也是……”他的面色潮红,泛起红晕,声音却颤抖得如数九寒冰,停顿了几下,最终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白珊不觉沉下了脸,眼里闪过一丝如絮羞色,低垂地晶莹美眸,睇他一眼,婉然道“那日我喝陈年花雕酒醉了,谢谢你送的花环,其他的事情就随风过去吧,已然忘了。”说着,她凝一眸清爽,捻一指竹叶,风拂过竹林如簌簌的私语,又似细雨沙沙的亲昵,一片青翠的竹叶被指尖拧下,随风飞去,留下如纱、如丝的倩影,穿梭在缕缕阳光透过竹海的斑驳6离之中,轻盈悦舞。
“我不是要为难你什么,也未曾想过你会将身体交给我,我知道你的心中一直都装的是他的影子,从始至终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晨烨缓缓叹息一声,冲她微微一笑,眉眼间带着清澈的眸光,宛如一池密不透风的压抑浮萍中骤然绽放出一枝花开独朵、碧叶亭亭的出水芙蓉,低声道“我喜欢你,从未曾因为岁月荏苒变过,正如你喜欢他一样。我说过我愿意等,等到你心如止水为止。原本以为那一天我等到了,心中不胜暗自窃喜,今天见你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愤然离开,才恍然明白,原来他对你来说,依然那么重要,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会让你心绪不定。”
白珊凝视他须臾,双眸微扬,有泪花在眼眶里不自觉地欲坠,她微微闭上眼眸强忍收回,继而用灼灼的目光望向前方“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的竹林,低郁道“我以为自己也放下了,习惯了身边有你的陪伴,却不想自己竟是这般不争气,面对他的一丝责备,还是动了怒气,让别人知道我是有多么在意他。”
“对你而言,我就是属于别人的范畴吗?”晨烨的言语中带着一缕薄凉的酸味,笑意凝固在唇角,续而又绽开郁郁笑色道“其实也无妨,人世间除了父母和爱人,多半都属于自己之外的别人了,我也不该奢望什么。”
白珊眼底一热,眸中晶亮终于滚落了下来,她上前握住晨烨的手,心生了歉意,念念道“对不起,我知道这个世上可能最爱我的人就是你了,所以我并不后悔让你动了我的身子,但是我还没有做到心如止水,至少现在还给不了你我们共同期许的未来。”说着,她眉间凝着几许怠倦与委靡,缓缓沉声道“我想好好静一静,你不要再跟过来,容我一个人细细想一想。”
晨烨听闻后,自觉松开了手,替白珊抚了抚鬓边一缕因为玉钗松松簪起而垂覆的丝,手背滑过她俏丽又憔悴的脸颊道“我希望你快乐,不愿看到你不甘心,像师母一样终身抱有遗憾。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在乎我的感受,只要你觉得幸福,我便是快乐的,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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