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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郊区会谈下（第1页）

弑神篡权？

作为曾经的神选引领，听到这个词后他也不禁为之一怔。

因为在过去，这个词指代的对象唯有一个，那就是灰烬君王菲特兰迪亚·恩洛斯。

他屠戮诸神为高空苍云带来毁灭，夺取六元素神圣精灵的支配权，四位大公在他的授允下成为奇迹的缔造者与残暴的统治者，灰烬族裔从此肆虐奴役五洲生灵。

可如今苍云神界已经消殒千年之久，诸神亡骸自那以后就隐踪不见，连神都没了哪还有弑神篡权的说法？

“仍有神明从那场灾祸中幸存下来，但冰空雾海坠落幽渊以后，虚无死雾腐化了他们。”似乎是看出了林轩苏的疑惑，吕宏远紧接又说，“近百年来的深渊兽灾大半出自他们之手，五洲洲府向大众隐瞒了实情，在还能控制的范围内没必要引起过度恐慌。”

“被死雾腐化的神明……”曾任神选的林轩苏有些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

赫利俄斯曾在世时从未将深渊的灾害放入眼底，神选实力鼎盛之时封锁裂隙只不过劳烦指掌，然而冰空雾海原本的位置如今空出了一个巨大的开口，在这个赫利俄斯已经陨落的时代谁也不知道神明是否还能与虚无抗衡。

如果神祇真的能被虚无死雾侵蚀理智污染血脉，那对这片大6上任何生灵都将是灾难。

所以中洲当局圈养黎丝瑶其实是为了复现当年菲特兰迪亚·恩洛斯的弑神之举以终结祸害大6百年的深渊兽灾？

“再深入我不方便透露，我只为黎丝瑶为那个女孩的事情向你破例泄密。”吕宏远终止了这个话题，他提起只是为了向林轩苏解释当初没有杀死黎丝瑶的理由，“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接纳你加入到这项计划中来。你也许是这十几年来和那女孩相处最近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相当信任你。”

林轩苏视线上扬，他瞪着吕宏远。

裁断所始终观察黎丝瑶的生活，她被监视观察了十五年，她始终孤单孤独，即使是那位她所敬重所怀念的养母到最后也没能真正获得她的信任。

为了杀死神明，为了终结一场灾难，中洲饲养了一只不知何时会暴起伤人的猛兽，近乎失去人性地将一个女孩软禁在一座城市中整整十五年。

林轩苏说不清对错，他亲眼见识过那些深渊巨兽的可怖之处，他不能咬定洲府与裁断所的决定与选择就是完全的错误，但他此刻有属于他自己的决定与选择。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于是，少年向男人诉说了他的决定与选择。

语气毅然。

“抱歉，我没听清……”

“我要带她离开那座城市离开西区。”林轩苏重复，他冰冷的眸子里似乎燃着一团火，“你说过，她比你我更像人类，她有权利去见识更远处的风景，而不是像动物一样被你们囚禁在牢笼中。”

“尽管如此，她的灵魂也依然属于菲特兰迪亚·恩洛斯属于那位灰烬君王。林轩苏，你最好清楚你在说什么。”吕宏远收敛了面庞上全部笑意，脸颊褶纹硬如钢刻，“从计划草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不再是单独的个体，她是中洲洲府的财产是弑神的决定性武器。组织重视你优待你，不代表你可以仗着享有资源而肆意妄为，洲府向我施压连我也没办法保住你。”

十年共事间少有的动怒，这大概是男人为数不多的逆鳞。

作为督管厅和裁断所的领导者不得不服从洲府上级的安排，抛却过去的辉煌履历和机密缠身的洲府职务，吕宏远不过也只是个有家有妻子有女儿的普通中年男人，他当然知道软禁一个女孩限制她的自由是不人道的行为。

但他终究无法抛却自身责任，他在洲府之下为中洲岛与灰烬造物对抗奋战了半辈子，这几乎已经是他人生的全部意义。

纵使他对黎丝瑶有过怜悯或同情的情绪，却也深知即便是君王的残片也必须严肃处理。

然而男人的这些自以为是的责任感使命感在林轩苏看来却甚是可笑。

也许裁断所根本没有人明白黎丝瑶不主动离开那座城市并不是不能离开，君王只是念及恩情暂时收敛爪牙。

又或许，他们天真地以为单凭人类道德就能约束君王？

林轩苏希望中州岛的领导层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作为曾经代表全人类出征讨伐君王的神选勇者，他真心希望如此。

“吕宏远先生，你大概是误会了。”林轩苏垂眉低声说。

男人紧拧的眉头一下松开，他顿时喜笑颜开，“是误会就好，有什么事都是可以沟通的……”

“我这次来找你并不是为了向你向上级征求同意——”林轩苏缓缓起身，塑料座椅在他双腿伸直推搡下摩擦水泥地面出刺耳声响。

吕宏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仰头，看见这个年轻人的双眸赤红如焰，烬尘在眉角飘舞。

“我只是来通知你的。”

林轩苏声音低冷，语气肃然不容置疑。

裁断所21号斩者雪雁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一名血统稀薄的灰烬使者。

血统越过临界阈值仍没有化作烬尸，一名不久前才接受领主之血尚在领主庇护下的灰烬血仆，他所效忠的领主正处于苏醒状态。

又或许……

吕宏远想到了那个最令他骇然难以相信的可能，却也是此情此景下概率最大的那个可能。

他抓起帽子也急促地起身，手臂挥动碰到了碗沿上的筷子。

清脆落地声响。

“你堕落了，林轩苏。领主之血带来的从不只是力量，你的结局最后会变成和你杀死的那些烬尸一样。”吕宏远的手摸进了西装口袋，这件衣服不仅仅只是身份伪装，口袋内侧开口连通隐蔽衬里，他握住了一支左轮手枪。

冷汗从他的背脊间流过，但吕宏远此时不能表现出丝毫怯意。

血仆往往比领主还要更加难以防范，他们拥有着远灰烬使者的力量，却又表现得和人类无异。谎言、欺骗、威胁，他们的手段更加狡诈更加卑鄙，与自视甚高不屑偷摸的纯血领主形成鲜明对比。

瞒骗背叛似乎是人类族群的天性，背刺身边之人时常生。

血仆曾经也是人类，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