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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在人世最后的眼泪是流给山怪的,此后魂归轮回,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再见之时,又是否能再想起这一世留下的泪来。
“该走了。”薛清极低声道,“他本就被寄生,再这么哭下去,孽气上头又得啃地皮了。”
这人一辈子的好话大概都用在了严律身上,对其他的人多少都沾点儿阴阳怪气儿。严律也没跟他计较,站起身来点了个头,道:“我送你走。”
说罢抬手一记刀气贯穿了洪宣的脑袋,洪宣只扭动了一下,体内便烧起灼热灵火,不消片刻便将他烧成了一块儿焦炭,跌进已经挖好的坑中,体内缓慢地溢出些许破碎的光斑,比徐盼娣那会儿要少得多,也暗淡得多。
薛清极盘腿坐下,抬手掐诀,低声念起当初董鹿等人对徐盼娣念的诀。
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光斑在这声音中渐渐散去,好像一场云烟,飘散在了山林之间。
“看这样子基本没剩下多少残魂了。”严律抬头目送着这魂魄离开,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下辈子也不知道会投胎当个什么。”
说着开始四处乱找,等薛清极念完诀再抬头,正瞧见他从草地里扒拉出一块儿巴掌大的扁平些的石块儿,手指在上头比比划划了几下。
“做什么?”薛清极问道,“他已经死透了,你倒也不必再补上一下。”
严律被他噎得无语,用膝盖顶了他一下,反被薛清极攥住了脚腕儿,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脚踝骨。
这动作差点儿没让严律膝盖发软,他赶紧撤回自己的腿,说了句“别跟我闹啊”,这才挨着薛清极坐下,掂了掂手里的石头:“碑是来不及整了,我寻思找个石头刻个字儿,也算是碑了。但没想好怎么刻。”
薛清极手上仍残留着严律脚踝的温热,不动声色地攥着手,低头看了看那块儿严律挑出来的石头:“山怪不是已经有了名字么?把二者的名字都刻上吧。归于山林,也算合葬。”
“也是。”严律咬着烟无声地笑了笑,右手指尖凝起灵力,在石头上仔细刻起“洪柏”和“洪宣”二字。
薛清极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他心情依旧不怎么样,温声道:“精怪终有重凝的一天,人的转世也不会停止,一直轮转,这一世的缘分总会有重续的时候。”
他说完,却见严律脸上的笑似乎是顿了顿,眼中飞速闪过一抹沉色,薛清极愣了愣,不由道:“怎么?”
“什么怎么,没怎么。”严律咬着烟瞥他一眼,“我差点儿写错字儿。”
说罢站起身,手中长刀又化出,刀气卷起之前挖坑时带出的泥土,一层层覆盖在洪宣的身上,逐渐将这墓填满,又把刻了“洪柏洪宣之墓”的石块儿塞进了墓前的泥地里。
薛清极一直盯着严律,他直觉严律那瞬间的心思不大对劲儿,断定了是在想自己从不知道的事情,皱起眉来正要追问,就见严律直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土,转头过来对他伸出手。
“走,”严律笑着说,“时间还早,你要是真有劲儿就陪我走一段儿,没劲儿就算了,就你这身板儿我能理解。”
他俩习惯性较劲儿较了上千年,几乎是随便一句话就能成为顶牛的导火索。
薛清极抬眼瞧了他一眼,当即拉着他的手站起身来。
严律拉稳了他的手,等他站起来也没松开,反倒是攥得更紧了些,却非要装成是忘了撒开,带着薛清极朝前走。
薛清极起先是愣了下,仿佛是被这一攥攥到了心口,忍不住轻笑起来。
他才说过怕自己握严律手时捏碎他的手骨,严律现在便将手递了过来握住了他。
哪怕稍显笨拙,但依旧握得结实又毫无犹豫。
妖皇实在是不适合做这些事儿,自己心里也清楚,听到薛清极笑立马转过头来,浓眉一压,浑身的恶霸气息涌起,恶声恶气地威胁:“吃嘻嘻屁了吗你?搁这儿瞎乐呵什么!”
“妖皇真是霸道,”薛清极无辜道,“跟你在一起难道连笑都不能笑了么?”
严律拿他没什么办法,薛清极又笑道:“只是想起了以前,我那会儿总是会在心里猜你什么时候会伸手过来牵我,每次我想你牵我的时候,总会看到你伸手过来,令我如愿。”顿了顿,又道,“你现在这动作和那时一模一样,都像是在哄孩子。”
他说的是年少时随着严律下山游历那会儿的事情,严律自己是记不得的,但听他说起来时便会想起那会儿薛清极的模样,也笑起来:“这能一样吗?以前那是怕你一个没拉住,又出去做点儿气人的事儿。”
说完便感觉自己的指缝被薛清极一根根撑开,对方的五指钻进他的指缝,严丝合缝地交握,攥得比严律更紧。
“现在呢?”薛清极问。
他问的很轻,羽毛似的在严律的心头扫了扫。
严律的声音也软了下来:“你知道现代社会管咱俩这个状态叫什么吗?”
薛清极是个伪现代人真老古董,暂时还没发展到对现代用语完全精通,只抬眼看着严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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