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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离去（第1页）

数日过去，已是书生要进京赶考的日子。这些天里，书生与祖父都似乎有着某种默契似的并未提起父亲归家的话题。但祖父经常坐在门口痴痴看着路上行人的模样还是让书生暗自心痛。

祖父心里又怎会不清楚呢？他能做的也只有抱着那仅有的一丝希望与幻想等待着自己永远也不会归来的儿子。

待得将家中诸事安排妥当，书生来到镜子前。这数日以来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摧残让他看起来沧桑憔悴了不少。他苦笑一声，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潦草的仪表，向门口枯坐的祖父知会一声便出了门。

在他面前的是一座靠河而建的小木屋。河水的潮湿气息与鱼腥味混合着在空气中弥散。这里便是少女的家了。他稍微整理了下心情，上前敲了敲那略有些残破的木门。

“吱啊。”门开了，是少女的母亲。

“啊……是你啊。莺儿她出去了。”她的神色有些迟疑，“你可以在城东找找，她应该在那附近送货。”

“多谢您了。”书生拱手道了下谢，转身朝城东而去。

不消多时，书生便在一处高大宅院前看到了提着鱼篮从中出来的莺儿。

“莺儿。”

她闻声抬头，见得是书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快步上前道：“你的伤……”

书生微微一笑：“没事，并无大碍，你没受伤就好。”他顺手从莺儿手中接过鱼篮，“今天生意不错啊，这一篮子鱼都卖完了。”

“是啊，这家人特别慷慨，算是我们家的老主顾了。”

书生侧过头，“那你现在应该是送完货了咯？”

“嗯呐。”莺儿略微低了头，并没有去看他的眼睛。

“好，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

莺儿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城外山坡上。

书生将前些天家中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莺儿，以及自己即将前往京城赶考。

“那你家现在……”莺儿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基本上已经是家不成家了。”书生叹了口气。“现在全看我能不能考出个结果来了。”他抬头看向莺儿，“所以，我不在的日子里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我爷爷好么。”

“我会的。”莺儿抱了抱书生，轻声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书生握紧了她的手：“好好地等我回来。”

“嗯。”莺儿缓缓将头靠在书生肩上，顺手从怀中掏出当时书生送给她的奇花。“这花过了这么久仍然不见半点枯萎的迹象，我想它一定是非凡之物。”

“嗯？”书生愣了一下，看向莺儿手中的花。

“你马上就要出远门了，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你，你就把这朵花儿当作是我陪伴在你的身边吧。”莺儿笑着说道。

“好。”书生小心翼翼的接过花，将它放在胸口处。

“或许，它能给你带来好运保佑你高中呢？对吧。”

“哈哈哈哈，但愿它能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咯。”书生笑着揽过莺儿，两个人静静依偎在一起，不再言语。

次日。

望着已经打点好行装的书生，祖父却依然紧握着他的手不愿松开。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现在天下不太平，要小心路上的贼人，宰客的黑店……”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似乎以后就没机会说这些了一样。门前的石板街并不长，可书生慢慢地搀着他也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就送到这里吧，阿翁。”

祖父抬起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最后紧紧握了握书生的手，将那袋银子放在了他的手心。

书生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祖父打断了。“你收着吧，此去京城也能稍稍宽裕些。”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如果你父亲在，他也会这么做的。”

书生没有再推辞。他只是看着祖父，一字一句地说道：“孩儿一定会考出个名堂的。”

祖父点了点头，最后再拍了拍书生的背，“你走吧，我就站在这看着，直到看不见你为止。”

书生咬了咬牙，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个笑容，随后转身向城门走去。

他并没有回头。因为他不想在回头看到祖父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不想让祖父因此而担忧。但哪怕即使是这样，他似乎也依旧感受到祖父的目光在他的背上久久的注视着，停留着，直至他拐过一个又一个街角，彻底消失在祖父的眼中。

城外。萧瑟的秋风将原本青翠的山坡已经吹拂得稀疏而枯黄。书生望向已经有些遥远的城门，心中有些恍惚。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有着父亲，祖父做他坚实的后盾，而现在家庭的重担全压在了他一个人肩上。他甚至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机会可以浪费了。倘若此次没有中举，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祖父与莺儿。

是啊，莺儿。父亲一死家里的生意已经很难做了。如果自己还不能自立的话，自己和莺儿的未来又该如何支撑呢？

他叹了口气，最后再深深地望了城门上大大的“冤句”二字一眼，便走下了山坡。触目所及，尽是焦黄。只有脚下传来的枯草断裂的声音跟随着他。

莺儿没有来送她，听她说，是今天又有货要送。也挺好的，如果她也前来送别，离别的氛围只会让自己更感伤。他甩了甩头，将纷乱的思绪甩出体外，缓缓朝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