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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傍晚的时候,郭荣红衣白马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本是俊秀,今日又特意着装洗漱了一番,就越发显得光彩,虽然他面无表情,还带了几分冷峻,却只引来更多的夸赞:“这郭家郎君真真漂亮,那刘家娘子可是个有福气的!我家娘子将来嫁的郎君若有这三分,我就满足了!”
“我只求一分!”
“你们别做梦了!也不看看刘家娘子是谁,若她不是节度家的亲戚,哪能有这样的运势?这郭家郎君不仅漂亮,还能干的很呢!”
……
这样的话传到刘灿耳中,她有些恍惚,又有些恍然。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郭荣娶的到底是谁,在现代的时候是因为没有太多介绍,而在现在,则是因为她一直去回避,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刘知远的一层关系!知道了这一点,刘灿微微的有些失望,但随即她就为自己的这门心思摇了摇头,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并不是说着玩玩的,也不能说是什么糟粕。相似的生活环境,更容易能生活在一起,而被父母祝福的婚姻,也更具有后盾。话说回来,就算这场婚姻里,夹杂了一些功利的因素,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她这么想着,看着郭荣骑着马遥遥而来,然后突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今天的郭荣穿的方心曲领的红单衣,黑靴子,里面隐隐的能看到白裙。和绛公服很像,不过因为郭荣的品级,所以袖形直如褵,不垂,这样的衣服又叫绛褷衣。现代电视剧上,一说结婚呢男男女女都是一身喜庆的大红衣服,其实这是错的,起码在唐朝,这是绝对不对的。在这一天,男的可以穿红衣,也可以不穿,如果是官家子弟或者本身有品级的,是可以穿爵弁的,当然也可以穿绛公服,相比于前者,后者更时尚。但新娘则是一身蓝绿,也就是因此才有“红男绿女”这个词。
郭荣的衣服很好,因为天冷,外面还加了一条镶红边的黑色大氅——在此时,婚礼上出现黑色并不是不吉利,若穿爵弁,差不多都算是一身黑了。
白马红衣,大氅迎风猎猎,周围是银装素裹。把吹响器的除外,迎娶的还有不少兵士,个个孔武有力人高马大。这排场这风头真的很有感觉,但郭荣的怀里,却抱了一只鹅!
一只大白鹅!
从汉朝开始,结婚就开始讲究六礼,而在这六礼里,大雁是经常被提溜出来的。纳彩要问名要纳吉要请期要到了迎娶的时候还要!但大雁这东西虽不算太稀罕的东西,可要想弄到有时候也比较难,特别是对于一般家庭来说,于是什么鹅啊、鸭呀也成了替代品。真是鹅鸭都置办不起,拿个木鸟也能凑数。郭家现在不是置办不起大雁,而是这个时节这大雁实在是找不到了,就算郭家早早留了一只,现在拿出来也是要雁命的,就算此时不忌讳黑色,可死物总不太吉利,所以,郭荣同学就抱了一只鹅。
这些东西是此时人见惯的,所以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有刘灿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她甚至有一种幸亏不是自己成亲,否则郭荣抱着这么一只鹅来折腾……那真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骑在马上的郭荣突然向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集,刘灿嘴边的笑意凝固住,郭荣的眼眸则越发幽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周围的一切都恍惚远去。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珍重!”刘灿恍惚一笑,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响器声很大,她这两个字几乎在还没有出口的时候就淹没在热闹里,而郭荣却像是听到了似的抿了下嘴,然后,转过了头。
他不能回头,已经,没有办法了。
婚礼很热闹,未来的周世宗同学走完了全部程序,什么喊话,什么吟诗,什么抛大白鹅……好吧,唐朝婚礼最核心的程序就是“奠雁”——新郎在经过一番折腾把新娘请出来后并不能马上看到人,因为新娘娘家那边会挂上重重屏风帐帘行障,然后新浪那边会隔着帐幕把大雁丢过来,娘家这边则要赶快把大雁接了,用红罗裹住,再用五色似锦缠着嘴,郭荣同学抱的是鹅,所以在这里就是抛鹅……
这一番热闹,看的众人都大呼过瘾,而等郭荣把新娘娶回去的时候,已经是要点着火把了。
太原这边很热闹,远在开封的皇宫,气压却低的下人。千年以后,开封的雪就少了,往往一个冬天都下不了几次,就算下,也不大,不说打雪仗在雪地里翻滚,堆个雪人都比较难。但在此时,开封的雪还是比较多的,前两天就刚下了一场,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白色。
不过比雪更白的,则是石敬瑭的脸色,虽然他肤色偏黑,可此时却有一股子渗人的白:镇州安重荣,杀了契丹使者!
他不知道,在历史上,在上一个月安重荣就这么干了,但他却从这件事上感觉到了铺面而来的寒意。早先他收到了安重荣的奏折,要他反抗契丹,收复燕云,他没有理会,而在一夕之间,这封奏折就变成了告示出现在了各大城镇,那个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不好,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安重荣,竟然杀了契丹使者!
他依靠契丹起家,平时对契丹也小心翼翼,百般忍耐,可安从荣却杀了对方的人,这是什么迹象?这是完全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的表现,这是,要谋反!
“杀!”他在心中恶狠狠的想着,“难道以为我的刀子不会杀人吗?”
“安重荣要谋反了。”
郑州,节度使府内。刘成、白钱、赵方毅连同赵弘殷一起,坐在屋内,一边隔窗欣赏着外面的雪景,一边议论着。白家的府邸还是让徐氏带着几个孩子住着,刘家则住在了早先李蒙的府邸。
这院子李蒙是下了大工夫收拾的,这处屋子不仅有地龙还有火墙,冬日进来只用穿着单衣,哪怕开着窗户也不显冷。刘成白钱虽不算什么文化人,但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雪景,也觉得很有味道,就是白钱稍稍有些遗憾——若刘灿在,整治出的饭菜必更为可口。当然这一点只是他心中的一些嘀咕,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刘灿有时还会做些饭菜,却不是他们能吩咐的了,起码不是他能的。
“天下又要乱了。”赵方毅叹了口气,安重荣不是普通的武夫,而是镇州节度,紧邻契丹,他这一反,就不是一方的事情了。而且安重荣还不是自己反,还拉上了沙陀、突厥这些也深受契丹压迫的部落,如此一来,那契丹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今上行事,今日没有安重荣,也会有别人。”赵弘殷喝了口酒,道,“其实要叫我说,今上要赞同安重荣的话,反抗契丹,也不见得不成。”
白钱连连点头:“可不就是,现在天底下有几个不痛恨契丹的?今上要是改了主意,这人心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娘的,老子真想跟安重荣一起反了!”
刘成看了他一眼,他哈哈一笑:“我只是说说只是说说。”
赵方毅眯了下眼,没有插话。
刘成夹了块鸡肉,摇摇头:“今上是不会改的,所以安重荣必反,咱们还是说说下面要怎么做吧。赵先生,早先定的是主动请缨,现在可是时机?”
“那就要看节度想要什么了?”
“怎么说?”
“若是节度想在今上心上留下好印象,现在就是表忠心的最好时机,就算今上早先对节度印象平平,这一次也必定另眼相看。只是若节度还要考虑到以后,还要再等等。安重荣必不会独自反的,看现在这等形式,山东南道的安从进很可能在近期发难,那时候节度再上表也不算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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