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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隔肚皮,不好说的。”离春眼色诡谲,“您与她是相伴过几年,但又没成了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再者,两位夫人姐妹情深也好,主仆情深也罢,这说话时难免偏私些,怕是作不得准。”
房夫人一听,又是焦急又是恼怒,头颅左右摇摆,想再为小姐的名节辩解两句。可是,无论说些什么,也会被归结到袒护上,无奈间,索性往地下一跪,举手郑重赌咒:
“我封玉兰对天起誓,方才所言,如有半句标榜夸大,就让我……”
从她跪倒在地的一刻,房竞萧已坐不住了,大步插到中间,手臂一伸,袍袖垂下,将妻子挡在身后,不悦道:
“离娘子,我一心一意当你是朋友,你非但不坦诚,还玩起手段来。”
“哦?”离春冷笑。
“若真如你所言,你和我那姨姐有交情,以你洞悉人心的能力,还会看不出她品性如何?你心中明明已有定论,却仍对我妻子言语相逼,不知是为了哪般!”
离春也不解释,只默默自语,好像说什么“果然是同活”,而后抬头孤傲道:
“既然公子疑我不怀好意,再待下去也是无趣,那就告辞了,想二位也无意相送。不妨,来时路我还记得。”
摔袖起身,走几步出了角落,忽而扬声道:
“夫人,我忘了东西,劳您将桌上那柄扇子拿给我。”
房竞萧正要代劳,夫人见气氛紧张,不愿真的闹僵了,推开他手自己送了出去,留丈夫在原地等待。本应立刻就回,却迟迟不归,他担心向外探看时,见两名女子正低声说话,手里动作似在传递什么东西,而妻子连连点头,脸上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喜色。他心中不解,等离春走后,才唤着“兰儿”打听,却只被那双美目温柔地挑过,不曾得到回答。
时间又过了两日。
这两日间,乱神馆十分清静,没有封家人上门督促,也不见京兆府过来骚扰。离春在馆中休养,甚是惬意。而与井边女尸案相关的另一处地方,却是沸腾喧闹。
大理寺门前,差官云集,戒备森严。这般气势,让百姓们不敢靠近,纷纷站在远处揣测:好大阵仗!莫非是杜大人回京了?直到丁烨押来一辆蒙盖黑布的囚车,才知道猜得不对。
囚车刚到,各位官爷的表情更是严肃,一见犯人下车,立即围成一圈,将众人的窥探阻断在外。有人议论说,这样郑重谨防逃脱,不知是怎样的悍匪!可有眼尖的,从人墙缝隙间窥见罪人身段,依稀是个女子。嘴快的于是改口:那多半是怕同伙来劫囚了!
犯人被簇拥着,投入大理寺监牢。围观者见事情已了,纵然意犹未尽,也悻悻散去了。
牢房中,管理囚徒的是狱吏,其中最高级别的是狱丞。这新进的犯人有什么要特殊关照的,自然对他说。
胡狱丞听着丁烨千叮万嘱——不得走漏消息,来探监的绝不放行,脸上唯唯,心底却不以为然:这样的重案犯,探视之人必多,还指望借此有些收益,一概拒绝岂不是断了财路?
静待丁烨走后,便怀着阳奉阴违的心思,坐等探监者到来。掌管牢狱多年,知道一般情形下,新囚进来前几日,正是访客最多的时候;等过了旺季,就无人问津了。
他料得果然不错,才不过两个时辰,第一位客人急匆匆大驾光临。这人头戴帷帽,帽檐黑纱落下遮住面容,一身黑衣阴气沉沉,身段颇为窈窕,应是一名女子。
狱卒们多不是什么识礼的货色,平时若碰到这样遮遮掩掩来看视的,态度便轻浮起来,刁难也不免加倍。但对这位可是不敢,她身周透出的隐隐寒气,令人望而却步。
胡狱丞打消了调戏蒙面人的想头,问明来意,打着官腔将丁烨的告诫重复一遍,露出爱莫能助的模样。这一番听似无转圜的表示,只期望对方能明白“道理”;看她自袖中摸出一块银色的亮物,果然是明白了。
打通了关节,那女子却站在原地,看着狱丞咬银子,并不移步,被催促后反问道:
“怎么?这样就可以进去了?”
“废什么话?我说能,你还不信啊?”
对方悠然一句:
“出尔反尔,确实令人很难相信。”
“你!”
狱丞大步上前,面目狰狞,要以气势压人。那女子却缓缓撩起面幕,一分一寸,现出左边脸上的赤红胎记,直吓得面前人膝盖一软,“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前后动作串连起来,倒好像他早已认出了来人身份,忙不迭扑跪到人家脚下似的。
见他双手颤抖,张着口却发不出声音,离春提示道:
“叫馆主!”
胡狱丞照样称呼一遍,压低着头不敢仰视,耳边传来冷冽之声:
“大人您怎么也是从九品的官职,对我一个平民行此大礼,未免太客气了!”
“您折煞小人了!”态度更加惶恐,“小的怎么敢让您称呼‘大人’!刚才的事,请您听我解释,我如此作,并非发自本心,也是迫于无奈……”
“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小儿嗷嗷待哺?莫非杜大人是个贪官,把你这下属的俸禄都污了不成?”
“小的绝没有这意思!小的该死!”
刚才只是跪拜,现在已磕头如捣蒜。离春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嫌那“咚咚”声吵闹了,阻止道:
“行了!真把地上砸出个坑来,还要费力修补!说些正经事吧,今日来的这名女犯,你可知她的身份?”
“听丁大人讲过。她名叫红翎,是封门血案的疑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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