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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宜不以为意,道,“那便成就中法洞天即可,将你带回燕山,血祭东华剑,此中气运,足够我借此成就。”
阮慈不料太史宜竟对徐少微深情至此,连成就上法洞天的机会都肯舍弃,一时说不出话来,连‘血祭东华剑’都顾不得吃惊,太史宜扫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在想什么?”
阮慈道,“我没想到法藏令主也是个痴情种子。”
太史宜不屑道,“胡思乱想,这又和痴情有何关系?周天多了一个中法洞天,一个战力能和洞天相较的元婴真人,怎么算也比只得一个洞天划算许多。你性命之忧,便在眼前,却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儿女之事。”
阮慈笑道,“旁人说要我血祭东华剑,我或许还会害怕,既然是燕山魔主拿了我,我担心什么呢?琅嬛周天所有剑种,都被谢姐姐收进东华剑中,这秘法定然是魔主传授,杀了我,你们又找谁来持剑呢?”
这话的确不假,此时天下间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怕只有阮慈和燕山魔主,还有太史宜这同样修持了天魔法的谢氏心腹,太史宜也并不否认阮慈所说,薄唇微翘,似笑非笑地道,“剑使所说,不无道理,但或许我们燕山,就是希望东华剑无人御使,琅嬛周天气势衰弱呢?”
阮慈闻言,也是一怔,一时竟无从回话,太史宜见她语塞,‘哼’地一声冷笑,探身将车身一推,那车壁顿时化为乌有,只余顶盖,由飞车变作乘舆。
车壁一去,啾啾鬼哭之声,顿时往耳中灌入,但见车窗之外,黑云惨雾、骷髅横飞、绿光莹莹,在那飞车之下,乃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海,无数残肢断臂在其中载浮载沉,处处可见幽影在空中穿渡,五色光华时而闪现,竟是随意打开空间通道,穿行不休。更有一股冲天压地的无边瘴气,充塞在天地之间,将气势场填得满满当当,令人恶心欲呕。
庄姬欢呼一声,跃入空中,身躯片刻间便被瘴气化去,只余一点黑气,幻成人面,对阮慈微微点首,随即穿入空间之中,消失不见。阮慈游目四顾,沉吟不语,太史宜见此,也不由得哈哈一笑,身下魔气一卷,和那空中魔云化为一体,声若焦雷滚滚。
“剑使,初次前来北冥燕只山,也让你开开眼界!赏一赏这虚实之间的大好风光!”
第192章魔念万变
阮慈虽未亲历旧日宇宙,但也隐约知道此地乃是虚实屏障最为薄弱之处,只看那些修为低微的魔头,都可随意撕开空间裂缝,穿行其中,便可知道此处的虚实屏障有多么脆弱。恐怕在此处,心中所想,说不定转眼便会成真,但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事,或许在投身其中的同时,自己便不知不觉化入虚数,又或者沦为了在那虚数之中潜伏已久的魔头资粮。
庄姬、太史宜先后都跳下乘舆,唯有阮慈一人独坐莲花蒲团之上,周围鬼影憧憧、鬼哭啾啾,就连太史宜身下魔云之中,也有无数鬼面浮现,做出种种动人心魄的骇异表情,仿佛要勾动阮慈心中的忧怖畏惧,借此钻入心灵之中,种下魔念。但这些许魔头,对阮慈历经千锤百炼的神念心智,又算得了什么?她居于乘舆之中,左顾右盼,眼神扫过鬼面魔头,凭它做出什么古怪模样,最多也只是博得一笑,便将眼神移开,又去饱览北冥洲的稀世风光。
太史宜叫她开开眼界,此言的确不假,阮慈也算是见过许多世面了,但如北冥洲这样,处处可见异象,虚实间随时转化的所在,依旧是叫她觉得光怪陆离,目不暇给。只见那广袤血海之上,时而是瑞气纷呈,仿佛有异宝出世,但从中爬出来的却是青面獠牙的恶鬼,落入血海之中,重新化为残肢断臂,时而又是婴儿哭声阵阵,仔细看去,在那血海上方,仿佛是修士内景天地破碎,留下生平回忆,化作画卷流落此地。
只是在此地,虚实界限已然十分模糊,那婴儿哭了半晌,竟是翻过身来,从画卷之中爬出,化为实在,但眨眼间又落向血海,那藕节似的手臂在空中不断挥舞,瞧着叫人不由得牵心挂肚,几乎要抢下去将他救起。
阮慈盘膝而坐,目注那坠落婴儿,面上现出一丝天真笑意,就仿佛看了一出好戏一般,兴致勃勃,却并无干涉之意。只见那婴儿落入血海之中,却并未被血海消融,而是激起一个小小漩涡,那漩涡越卷越大,不片晌就在血海中激起滔天巨浪,只听得邪异梵唱之声,从血海中传出,那婴儿不知何时,已现出佛陀法相,金身沐浴血色,缓缓升起,瞠目向阮慈望来,喝道,“不仁不慈,枉为剑使,还不授首交剑!”
说着,一掌缓缓印来,在空中逐渐生长,仿佛这一掌便能将天空遮蔽,阮慈在这掌中,甚至连掌纹都无法填满,她垂目望去,只觉得自己身处掌纹沟壑之中,那沛然莫测的无边法力,已是在气势场中,将她完全锁定,这一掌,避无可避,若是被它印实,只怕要道基破碎,立刻便是重伤陨落,掉入血海波涛之中,化为那惨白手臂,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这浴血邪佛修为至少在元婴期以上,倘若阮慈不能拔剑,怎都逃不过这一掌,她转头望去,太史宜不知何时已悄然隐没,天地间仿佛就只有阮慈和这邪佛一掌。只是这一眼之间,手掌便又扩大了不少,那掌纹沟壑,宛若大江大河,从下方托上,将那乘舆片片化为乌有,阮慈盘膝而坐,垂眸望去,嘴角微微翘起,轻声道,“庄姬,我认得是你。你是庄姬。”
只这一句话,那邪佛巨大身躯,应声化为乌有,庄姬那细小身躯现在空中,面上大为惊愕,呆呆向阮慈看来。待要说话时,却又惨叫一声,向下落去,阮慈望着她道,“你从此后便只做庄姬罢。”
这言语之中,似乎含有无形束缚,庄姬闻言更是着急,仿佛有一股力量,在皮囊之下左冲右突,想要挣脱出来,却又被庄姬躯壳束缚,最终仍是惨叫着落入血海,那女童肉身,当即消磨,但片刻后却又立刻再生出来,令皮囊中的魔念,永远都处于被血海消磨躯壳的痛苦之中。
不知何时,身下乘舆,身旁魔云又回复原样,太史宜双手抱胸,俯视庄姬,竟也毫无怜徒之情,而是哈哈笑道,“有趣,有趣,你也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未来道祖面前,哪容你卖弄神通?”
庄姬身上白骨,烧黑了又生,在血海中翻滚不休,挣扎着叽叽叫道,“徒儿知错,请师尊怜悯,唤我真名。”
太史宜对阮慈,说是敌对,但却也不乏尊重,闻言并不立刻答应,而是望向阮慈,似在询问她的意思,阮慈想道,“初到宝地,还不知魔主要如何炮制我,多卖个人情也好,一道化身魔念,也没必要追究到底。”
便是微微点头,太史宜见此,才冷笑一声,喝道,“返尔元身,勿再作怪,胡惠通你这孽徒,去罢!”
阮慈听闻真名,心底微微一震,仿佛对‘庄姬’的感应和掌握,又多了一层,这才知道真名有多么要紧,也是有些纳罕:要知道这真名既然如此要紧,也有许多方法防护,譬如那净口咒,便可让说出的话语难以捕捉因果,比如她虽然知道秦凤羽等人的真名,但她们诉说之时,也是持了净口咒,因此阮慈此时感应,只是比其余不知真名的朋友清楚了少许而已,但太史宜说出胡惠通真名时,却并未持咒,以至于阮慈此时对他掌握颇深,将来若是修了相应神通,要将此子任意摆布,怕也不难。
太史宜掳她到此,是为了自己能成就洞天果位,这一层已是分说清楚。但似乎也不想结下死仇,话里话外,颇多提点,此时更将胡惠通真名奉送给她,
阮慈也早默查体内,自己乾坤囊也好,身侧灵兽袋中的王盼盼也好,都是安然无恙,只是王盼盼魂体有缺,也不知是否因此,在此地始终处于沉睡之中。也不知是否它从来都是如此,若是这般,也就难怪她对北冥洲总是含糊其辞,原来她自己都是从未见过北冥洲的景象,总是处在沉睡之中。
至于秦凤羽等人,想来已被囚在别处,是否已没了性命,被制成魔奴,便不好说了。阮慈原本不问,乃是因为不辨敌我,也怕太史宜知道她关心同伴,便借此破绽,入侵心灵,此时见有些路数,方才试探道,“贵徒只是一缕魔念,便可幻化这元婴修士,更在九国之中兴风作浪,潜伏在无数凡人心灵之中不说,更是吞噬了南株洲盛宗修士,须知对方也是天才弟子,可见燕山人才辈出,法藏令主收了个佳徒。”
太史宜冷冷道,“胡惠通确实有些本事,不过那终究只是一缕魔念,最多也就是在楚荀心中种下种子而已。”
他提起楚九郎真名,阮慈心中已觉不妙,果然,太史宜其后便是微微一笑,随意道,“他这缕念头,想要将这样一个金丹真人炼成魔奴,没有数百年的苦功,怎能做到,更何况你那仆僮,也是个辣手角色,楚荀不得不临时改道,落入阵中,助他布置,方才将法幽令重新激发,布置成了你们看到的模样。他也算是有些气运,从中已是谋取了不少好处。此次面见魔主,更不知要得什么赏赐了。”
阮慈已知这楚荀必定是在南株洲就已被魔念侵染,只怕和天舟登岸有关,太史宜修有《天魔种念法》,只要散出魔念,无形间侵染些南株洲弟子,各奔不在话下。心中也是暗叹魔宗手段,问道,“倘若胡道友足以料理局面,楚荀本来要做什么的?你们让他带董姐姐来,是为了对付我么?”
燕山要擒她,算来从何僮失踪开始,已是准备了一百多年,其中小手段应当不会太少,只是阮慈本人一无所知而已。太史宜随意道,“董女曾和你交往,还有她那师兄,都和你有因缘联系,正可蒙蔽你的感应,这般得用的筹码,怎会任其在南株洲逗留?楚荀心中对他小嫂,早已是情根深种,只是他素来仰慕兄长,凡是心中情感翻腾,无法平静之人,空隙都是极多,魔种种入,不过数年便已纠缠生长,无需主人催动,自会催促他暗修魔功,在恰当时机,为我们送来这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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