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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被他这么一拦,似一开始拼着一口气的体力彻底用尽,身体一晃,无力靠上一旁的廊柱。
卫禹这才注意到,那一直“叮铃、叮铃”响的声音,来自于他腰间的那串用红绳穿就的小银铃,个个都做工细致精巧,像是小孩子才喜欢的玩意儿,这么一大串十来个挂着,倒也有点意思。
“滚开……”说话的声音气若游丝,语气却冷厉不善。
卫禹将视线从他腰里的那串银铃挪到他脸上,向来漠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很轻很浅,在那人还没注意到时就已消失不见。
眼前这个人……肌肤如雪、容颜清丽、修耳悬鼻、目波澄鲜,眸眼里盈盈含水,只是因为身受重伤未恢复,故而唇色苍白,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拦我!”
眼前有白白的布帛一晃,带着几缕清沁的香气,紧接着脸上“啪”的一声轻响,却是被他搧了一巴掌,不过他身负重伤,这一巴掌也没什么力道。
“燕云烈呢?他怎么不来看我!”
就算连站都站不稳,他语气里的骄纵蛮横却丝毫不减。
卫禹站在那里巍然不动,“教主写信来,说教内事务繁多他暂时脱不开身,而你伤势严重不宜长途跋涉,让你先在这里养伤,等到伤势较好了,他自会派人来接你。”
“我不要!”那人拒绝道,“备车!我要回天绝山!”
见卫禹站着不动,他便生了怒气,清眉皱起,用手拨开卫禹,“你给我滚开!我要……”
话还没有说完,他头一低,一口血喷在卫禹胸襟上,接着身体一软整个人向着卫禹倒了下来,原本是推开卫禹的手也成了牢牢抓着他的动作。
卫禹抬手将他顺势一接,碰触到他背脊的手立时沾满了温热黏腻的液体,将他侧过身来,发现他背后的白衣上绽开一大片的嫣红,很是触目惊心。
“叫药师来!”卫禹吩咐了属下,接着将他抱了起来大步走向房里。
燕云烈接任天绝教教主一位没多久,底下丁右使不满于他,挑唆教众准备趁着燕云烈不在天绝山的时候群起反叛。
谁知不慎让这个人听到了谋反的计画,他冒死通知燕云烈,却在半道被丁右使重伤。燕云烈带着一部分人先回天绝山处理教务,而他受了重伤不宜舟车劳顿,燕云烈便留下他在徐州养伤。
只是他一醒过来就吵闹个不停,这样还怎么养伤?
那天这么闹了一闹之后,反而加重了伤势,药师叮嘱过,他受的内伤伤及腑内,一定要静心休养,最忌情绪激动,但是照他这样,多闹个两回,估计命都要没了。
卫禹有点头大,他只会秉公办事,却不懂如何巧言安抚,燕云烈倒有的是花言巧语哄人的戏法,可惜自己从来都不闻不问,现在要用的时候便黔驴技穷了。
幸而有属下出主意,说不如去街上找点新奇有趣的东西,就说是教主送来的,说不定能安抚下来。
卫禹想想也有道理,便在事务都忙完之后抽空去趟集市。
他平时甚少来这种地方,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穿梭着打扮或俏丽或花枝招展的姑娘,频频有人回头对这个身材高挑、五官英挺,看来气宇轩昂的男子暗送秋波,可惜不苟言笑的男子,目不斜视,默默往前走着,不解风情地将那些女子的芳心暗许都抛在了身后。
集市上摆着各种摊子,卫禹在一个卖簪子的小摊前停了下来,小贩一见他的装扮眼睛一亮,立刻拿过一个簪盒打开来递到卫禹的面前。
“这位爷,其他这些都是不值钱的货色,小姑娘家家的戴来玩玩,您看这支如何?无论是成色还是做工都是别的没法比的。”
卫禹看向那个簪盒,里面放着一支镶了绿翠的银发簪,簪头是镂空的梅形,做工精巧,质朴典雅,他正要伸手拿来细瞧,就听小贩在那里唠唠叨叨道,“这个簪子最适合您这样的达官贵人了,送给令夫人再好不过了。”
卫禹伸出去的手,手指一缩,然后什么话都没响,收手,转身,大步离开,让小贩端着那簪盒愣了在那里半晌。
卫禹一边走一边心想,要不是小贩提醒,都忘记那是女子用的东西,要照那个人的脾气,拿个女人用的东西给他,指不定要闹腾成怎样。
不行,还是换一个。
卫禹从集市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了回来,看过花灯留意过画扇,但看来看去,也不知道平时燕云烈会送他什么来哄他。
不如还是写信去问下教主好了……
卫禹觉得这种事情让自己来做实在太困难了,正要转身往回去的时候,空中逸过一阵清脆欲碎的声响。
“叮铃、叮铃。”
卫禹四下寻望,发现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子在玩,其中一个孩子手腕上用红丝绦穿着一个小小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铃铛一晃一荡,便传来一阵阵清泠动人的声响……
于是卫禹不禁想起来那个人挂在腰间的那一串精致漂亮的铃铛。
卫禹回到行馆时,时候已经不早了。
弯月如钩挂上柳梢,清冷的夜风吹皱池塘,粼粼水光,绿荷摇曳,将别院小楼笼罩在一份宁静安憩之下。
见丫鬟正端着汤药打廊上经过,卫禹叫她停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绣小盒,放在药碗旁边,这才示意丫鬟将汤药端过去。
卫禹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想了想又不放心,尾随着丫鬟到了那人的房前,远远站在廊下。
那人的伤势很重,醒来之后却没有遵照药师的嘱咐好好在榻上躺着,此际就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窗下,双眸痴痴地望着窗外,像是正等着什么人一样。略带寒意的晚风从窗口吹进来,罗衣轻扬,青丝如泄,有那么几分落寞与无助,让人生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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