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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桂王把逝者抛之脑后,只想着惜取眼前人。世子已死,明先雪便是桂王唯一的寄望了。比起世子的身后事,桂王更在乎活着的明先雪。
听得桂王如此询问,方丈深思片刻,沉稳地答道:“先雪体内蛊虫潜伏多时,未曾有动静。今日却因心头血之引,才被激活了。”
“今日激活了?”桂王心急道,“那是否要紧?”
“王爷莫要担忧。”方丈缓声说,“其实蛊虫醒来后,便随心头血引出,又被世子服下了,世子才会……”
桂王闻言,庆幸道:“也就是说,先雪体内的蛊虫已经拔除了。”
方丈答道:“是的,不过他的体内尚有亏损,还是得静心调养。”
桂王闻言,忙道:“那可请方丈费心了,只要能治好先雪,不论所需何物,何种代价,桂王府都愿倾尽全力。望大师慈悲为怀,我感激不尽!”
听到桂王这么说,方丈感叹了一声,又说:“听王爷的意思,是要把先雪接回王府了?”
桂王倒是有些讪讪的,只干笑道:“当年先雪随您进护国寺修行,是因为他年幼体弱,需要积福养身,如今他也大了,也该回王府了,总是叨扰您的清修,也实在不妥。”
说到明先雪“积福养身”,其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方丈知道,王爷也知道,王爷知道方丈知道,方丈也知道王爷知道,彼此望对方一眼,却也不挑破。
方丈轻叹一声,缓缓道:“王爷提及这番旧事,贫僧心中实有感慨。时光荏苒,如今他已然长大成人,王爷欲接其回府,亦是情理之中。只是,贫僧担心王府的纷扰世俗,恐不利于先雪的修行调养。”
桂王闻言,讪讪一笑,道:“大师所言极是,王府确非清静之地。但是先雪身为王府公子,亦有他的责任与担当。王府上下,皆盼他早日归来。我也定当竭尽所能,让他安心休养。”
方丈听后,微微颔,道:“王爷既有此心,贫僧也并无不应之理。只是,先雪的身体还需细心调养,望王爷能多加留意,莫让俗事牵绊了他的恢复。”
桂王忙道:“这是自然。先雪的一应事宜,我都会亲自过问,定不让大师失望。”
方丈听后,心中稍安,再和桂王客套了几句,才又去明先雪的院子。
方丈一进门,就看到满园花团锦簇,金奴银仆,再也不是从前门庭冷落的样子。
在门廊的阴影下,站立着一个美丽绝伦的少年,其容颜之盛,令人难以分辨其雌雄,正是狐子七。
狐子七见到方丈,微微欠身行礼,声音清亮而悦耳:“小七见过方丈。”
方丈微微颔,回以微笑:“许久不见。”
狐子七听到这几个字,似有些意外,嘴角泛起微笑:“原来方丈认得我。”
“自然。”方丈微微笑着,“相国寺乃是一方神圣净土,妖邪之气难以侵蚀。因此,能在此地自由出入的精怪寥寥无几,唯有那些灵气纯净、无恶业缠身的妖精,方能做到。我观你的修为,约莫已有一千年之久。身为妖精,在千年的修行过程中,你能始终恪守本心,不染恶业,不惹孽债,这甚至比凡人修正果还要难。我对阁下,早已心怀钦佩之情。”
狐子七知道方丈不会歧视自己是妖精,却没想到方丈会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赞誉,不觉有些意外,只笑道:“我一只山野间的小狐狸,能造什么孽呢?”话音一顿,狐子七又笑道,“只我杀过鸡,不知算不算恶业?”
方丈平和地说道:“杀生固然在佛法中被视为一种业障,然而万物皆有生存之道。你所为之事,既是生存所需,又无过度之嫌,便不算是作孽。”
狐子七忽而想起明先雪对杀生的辩解:无意杀生、自卫急迫、以自然法养生取食,此等杀业则属无大过之行。
看来,明先雪是从方丈这儿学得了恶业的定义,从而开始了他这钻空子的大开杀戒啊。
狐子七眼珠转了转,开口问道:“我听说,如果是自卫杀人,也不算恶业?”
方丈闻言,微微点头,回答道:“确实如此。天道讲究因果缘起,若遇险恶之境,为护己身或他人的性命而行诛戮之举,此亦合乎佛法之义。”
狐子七便忍不住问道:“既然这样,王妃三番两次要加害公子雪,而公子雪为求自保,不得已而反击,乃至取其性命,此又当作何论处?是否亦算作恶行呢?”
方丈听这话,猝然一惊,只觉得狐子七的话简直是颠倒人伦、逆天而行了,然而转念一想,狐子七是狐狸,不通人伦道德,会说这话也不奇怪。方丈这才缓下脸色,说道:“无论是出于任何缘故,以子弑母,都是天理不容的大罪。”
狐子七听闻方丈之言,难以置信地问道:“可是,公子雪并非王妃所亲生,这怎能也算作母子天伦呢?”
方丈解释道:“世间之母子,并非仅限于血缘相连。在伦理之道中,嫡母与子女之间同样存在母子情义。王妃虽非公子雪之生母,但既已成为其嫡母,公子雪便应对其尽孝顺尊敬之礼。此乃人间伦理之常道,亦是天地所倡导之孝道。”
狐子七只想:凡人真癫。
方丈见狐子七满脸不理解,笑道:“你是狐,不懂这个,也是寻常。只是先雪和你不一样,他从小饱读圣贤书,人品也是一等一的,从不生这样的想法,你多和他学学,也就能知道了。”
狐子七真是一腔话不知该从何说起,只笑笑,说:“方丈可真信得过公子雪。害他的人通通死的死伤的伤,只有他碰不得的王妃还安然无恙,您倒从不怀疑是他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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