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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严阵以待,又担心举父的突袭,又担心自己陷入幻象,没人敢睡觉,其实每个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却不敢疏忽半点。举父在夜间又偷袭了两次,这几次的时间间隔一次比一次短,江朝戈真想知道这到底是谁给这群畜生出的注意,不但会打游击削弱他们的实力,消磨他们的体力,更重要的是,这种做法正在逐步击垮他们的精神,让他们不敢休息,时时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越是这样,越容易被这大雾所迷。举父每偷袭一次,他们就更弱上一分,这种玩儿法不出三天他们就要完蛋,而一旦他们穷途末路,想强行突围,不但是白耗体力,更容易走散,到时候逐个击破就更容易了,江朝戈一深想,就觉得这套战略简直聪明至极,也恶毒至极,而且几乎无法可破。他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举父的魂器上,于是拼命咬牙死守着云息,就连伤还未愈的龙芗都躺不下去了,跟着他们保护云息。那一夜漫长的好像永远都不会天明。龙芗伤口崩裂,晕了过去,阮千宿身上多处被投石击中,无法再使钺,炙玄身上的魂力耗尽,变回了幼童,三人不得不回到帐篷里,唯二能动的人只有虞人殊和江朝戈,外加天戎和醉幽,而云息的魂力都放在了回魂阵上,不能再召唤鸩鸟,他们处境之艰难可想而知。江朝戈没打过这样的疲劳拉锯战,以前经历的战斗再惨烈,也是速战速决的,远没有现在的痛苦,那种焦心、恐惧和绝望被无限地延展,变得更加绵长、难忍,就好像一把小刀在你的伤口上来回划,开始可能没多疼,直到伤口越来越深,已经积重难返。虞人殊和江朝戈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俩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身血污,仿佛随时可能倒下,但依然咬牙坚持着,天戎和醉幽也没好到哪儿去,原本滑顺的毛发被血粘结在一起,眼中杀气腾腾,却也掩盖不住他们的狼狈。那是他们最艰难、最混乱的一夜,天明之时,江朝戈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用炙玄刀撑着才不至于倒地,这时候如果举父再来袭,他们不确定能不能保住云息了。云息低声道:&ldo;再坚持一下,已归三魂五魄。&rdo;江朝戈抹掉脸上的血:&ldo;你他妈再快点,否则我们三魂七魄就要离体了。&rdo;虞人殊一头银发都黏在了脸颊上,他咬牙道:&ldo;还要多久。&rdo;&ldo;按照举父袭击的频率,你们还要再挡一次。&rdo;&ldo;操……&rdo;江朝戈感觉自己随时可能倒下,他晕乎乎地说:&ldo;如果我死了,你能把我做成魂器召唤回来吗。&rdo;云息和虞人殊明显一愣,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云息道:&ldo;以人制魂器是逆天大忌,千万不要再想。&rdo;江朝戈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会换来这么严肃的回答,他直觉这后面有故事,不过他也没力气问了。雾里再次传来诡异的笑声,距离上一轮游击,才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江朝戈怒急攻心,大骂一声:&ldo;这群畜生是不是能拉石头!&rdo;天戎和醉幽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身体把云息围在了中间。漫天石雨再次降临,江朝戈和虞人殊背贴着背,大吼一声,举起盾牌,挥舞着手里的刀和锏,咣地两声重响,俩人同时击飞了一块石头!那石头从四面八方飞来,天戎和醉幽身体过大,根本无处可躲,能击开的毕竟是少数,为了挡住云息和那回魂阵,只能硬生生用身体受着,那华丽的皮毛被砸得鲜血淋漓,场面惨烈不已。虞人殊和江朝戈的盾牌已经快要被砸烂了,不时有大小石块往他们身上招呼,他们尽全力抱住要害,其他地方就只能听天由命,江朝戈感觉手臂酸麻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自从魂力提升,他已经不觉得炙玄刀重了,但是这么连续用单臂挥舞了一夜,负担可想而知,这一夜他刀术的进步,可能盖过他数月的总和。江朝戈腿被击中,一阵剧痛,他只得单膝跪了下来。炙玄看着他一身是血的样子,眼里仿佛要烧起来了,他表情扭曲狰狞,已经不似人面。江朝戈知道他想显形,忙一把抱住了他,大喊道:&ldo;炙玄,不要!我撑得住,这些伤都会好,我撑得住!&rdo;炙玄搂住他的脖子,声音都在颤抖:&ldo;是不是很疼啊,是不是很疼?&rdo;江朝戈眼眶微热,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他道:&ldo;这点疼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不要再损耗修为,否则以后碰上更强大的异兽,我们的胜算就变小了,我现在撑得住,相信我,回帐篷里。&rdo;炙玄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灿金色的瞳眸里有着无尽地挣扎。江朝戈捏着他的小下巴,在他额上用力亲了一下:&ldo;听我的。&rdo;说完把炙玄塞回了帐篷里,盖上了帘子。一块石头狠狠砸中了他的左肩,他闷哼一声,歪倒在地,炙玄想冲出来,江朝戈一把抓住帘子,低吼道:&ldo;不要出来!&rdo;一只有力地臂膀抓住了江朝戈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江朝戈一抬头,正对上虞人殊疲惫却总是坚毅的目光,江朝戈回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捏了捏。俩人继续背靠着背,抵御着漫天石雨,哪怕疼痛难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就绝不倒下!云息猛地睁开眼睛,竟单手探入滚烫的药碗里,将那枚魂器拿了出来,他叫道:&ldo;好了!&rdo;同时,他用仅剩的魂力召唤出两只鸩鸟,护在虞人殊和江朝戈身前。俩人再也坚持不住,双双绵软地跪在了地上,强撑着一丝精神没有昏过去,却其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云息把俩人塞进了帐篷里,幸而这一轮攻击已经到了尾声,那些举父逐渐散去了。云息激动地拿着那枚魂器:&ldo;做好了,做好了,它一定可以带我们出去。&rdo;江朝戈半眯着眼睛看着那枚小小的魂器,终于安心地吁出一口气,昏了过去。江朝戈昏迷中,就感觉有人在用力晃他,晃得他脖子都快断了,胃里翻江倒海,随时可能吐出来。他最后实在烦了,大吼一声:&ldo;别他妈晃了!&rdo;云息吓了一跳,往后缩去。江朝戈睁开眼睛,感觉天旋地转。炙玄抱着他的脖子:&ldo;江朝戈,你醒醒。&rdo;江朝戈看了炙玄一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有些迷茫,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云息又爬了过来:&ldo;你赶紧醒过来,那举父要你才能召唤。&rdo;江朝戈呆滞了两秒,才回过神儿来:&ldo;哦,对……&rdo;他在云息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云息道:&ldo;你还有多少魂力?&rdo;&ldo;没多少。&rdo;江朝戈从他手里接过那枚未经任何雕琢的骨头,也就是举父的魂器,他擦了擦眼角的血,喘着粗气说:&ldo;召唤一只猴子应该够了。&rdo;&ldo;那就尽快,你昏迷了两个小时,举父下一轮的进攻可能马上就要开始了。&rdo;江朝戈浑身跟要散架了一样疼,简直动都无法动弹,他被云息从地上架了起来,回头一看,他们这队伍简直是伤亡惨重,就没几个能动弹的,醉幽已经被龙芗收回了兵器里,他们连帐篷都无力收起,勉强坐到天戎身上,江朝戈召唤出举父,命令它带他们离开浓雾迷宫。那举父果然熟门熟路,浓雾里依然行动自如,领着天戎在森林里绕来绕去,天戎身上多处受伤,速度很慢,他们提心吊胆,生怕这时候遭到袭击,那除了炙玄再次显形,真的别无他法了。江朝戈在天戎身上昏昏欲睡,云息不停地给他疗伤,防止他再次晕倒,众人就这么咬牙坚持着,走了十多里路,明显感觉到没在原地绕路,而且雾居然淡了很多。到正午时分,他们终于走出了那片迷宫,当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他们脸上时,众人都有种要喜极而泣的冲动,自从进入雾里,他们再也没有片刻感受过阳光,此时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生怕这是他们在浓雾中产生的幻觉。天戎勉强走了几步,就噗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几人都从他身上滚了下去。他口鼻出血,眼神有些涣散,身上的皮毛竟几乎没有完好的。虞人殊抱着他的脑袋,愧疚地说:&ldo;天戎,你休息吧。&rdo;天戎哑声道:&ldo;再走远点。&rdo;&ldo;不行,你已经站不起来了。&rdo;&ldo;我可以。&rdo;&ldo;你休息吧。&rdo;虞人殊抚摸着天戎皮毛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天戎低笑两声,琥珀色的眼里满是铮铮傲气:&ldo;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死。&rdo;他勉强曲起尾巴,戳了戳虞人殊的后背,似是想安慰他。&ldo;可你会疼。&rdo;虞人殊深吸一口气,&ldo;听我的,休息吧。&rdo;他不由分说,将天戎收回了兵器里,天戎消失后,他眼前的雪地上只剩下一滩滩鲜血,刺得他眼睛发痛。云息召唤出了兕,将无法动弹的龙芗和阮千宿放到了兕上,其他人步行。迷雾散去的天空是那么地蓝、那么地高远,哪怕是乏味的雪景和枯败的树木都让人百看不厌,他们慢慢前行,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串带血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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