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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愕然,抬头看他。
有些疑惑早已存于心中,然而定王未提,战事紧急之下,她也不曾多问。向来八面玲珑的常荀在那晚失礼,本就是蹊跷的事,常荀明明担忧定王在战场的凶险却毫无怨言的回京,更是令她诧异,难道——
“常司马回京,难道是殿下有意安排?”
“北边战事大捷,皇后和太子绝不会无动于衷,不安排常荀回去,难道叫我坐以待毙?”
“所以殿下安排常司马回去,究竟是要做什么?”阿殷不算笨,却也难在这等情形下猜出定王的安排。
定王一笑,“到了时候自有分晓。你只消知道,父皇不会逼我回京。”
这般自负的语气愈发令阿殷好奇,缠着定王想要问底细,定王有意逗她,将清晨苏醒的身体往前抵了抵,低笑道:“你若按我昨晚央求的来,便告诉你。”
让她用嘴来给他消乏?亏他想得到!
阿殷才不肯,轻哼了声,按着定王的胸膛便将他往后推,“且做梦去!”
天色已然大亮,今日还需启程回巩昌,两人再不耽误,厮磨片刻便起身。
*
阿殷有孕之事并未太过张扬,只以身子不适为由,改骑马为乘车。且隋彦身上有伤,不宜马背颠簸,定王并不急着回城,便多寻几辆马车,叫身上有伤之人轮番歇息,走得较慢。
抵达巩昌,已是二月廿四。
自去岁腊月至今,北庭境内连着三个月的战事,东襄镇南王的凶猛攻势下,城池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不知凡几。巩昌城是北庭首府,一度被镇南王率领的疾行兵围困,幸得隋谋兄弟自两翼援救,斩断其后院粮草,迫得镇南王不得不撤兵往北,而后攻袭闾北。
阿殷于车内掀帘而望,见城墙稍有损毁,不过敌兵围困攻打的残迹已被百姓收拾干净,看不出多少不同。
后晌凯旋的车驾入城,百姓欢呼相迎。
隋彦依旧将定王等人安排在都护府隔壁的宅邸中。随即,得知内情的隋铁衣便命人将巩昌最好的女郎中请来,照料阿殷的身子。至傍晚时,亲自过来迎接阿殷,请她过府赴宴——
高元靖一行早已抵达巩昌,因彼时隋彦并不在,高元靖便按定王的吩咐将粮草分往各处,却在巩昌等候隋彦归来。原本在定王身边做监军的刘御史自入北庭境内,便觉水土不服,难抵夜晚行军的寒冷气候,只好随高元靖同行,如今也在巩昌城中。
战事大捷的消息早已报入京中,永初帝一道圣旨加急送来,命定王懈高元靖和御史代为犒军。
这天晚上,高元靖便借了隋彦的都督府,设宴转致永初帝的嘉奖之意。
宴席之上,巩昌城中参与过战事的大小将领皆受邀,按品级分坐内外。内厅之中,以定王为首,旁边设阿殷的位子,往下则是隋彦、陶靖、隋铁衣及蔡高等人——徐奇、高元骁、彭春和隋谋兄弟如今还零散各处清缴敌兵,尚未回城,自然难以赴宴。
战事才毕,军资匮乏,宴席自然也以简素为主,只是备了几十坛好酒,让这些沙场卖命的将领能痛快醉饮一场——对于数月来紧绷精神,谨遵军纪的将士而言,这已是最好的犒赏。
巩昌城内最好的乐班被召入府中,奏乐助兴,将士们推杯换盏,各个面露喜色。
阿殷在对付徐家兄弟的事上功劳不小,加之身份贵重,自然很受礼遇,且有隋铁衣照拂,饭菜饮食,皆合心意。凶险战事过后头一回传来乐曲,喜悦笼罩整个都护府,连同外头街巷中的百姓都受了鼓舞,不知是谁牵头载歌载舞,在街巷间燃放烟花庆祝。
满城热闹喜庆,唯独都护府后院一隅冷清。
隋丽华紧锁屋门,两只眼睛的红肿尚未消却,恨恨的撕着手帕泄愤。
她自那日被定王逼问过后,便常觉忐忑不安,原想着见到父亲隋彦后必要好生倾诉求他照拂,谁知道今日见到隋彦,却被他唬了张冷脸?隋丽华并不清楚隋彦这态度是由于隋夫人告状的书信,还是由于定王说了鄯州的事,唯一能确定的是,隋彦很生气,超乎她想象的生气。
因为身份特殊,隋丽华自幼便格外受隋彦疼爱,父女常年分隔两处,隋彦治军虽威仪,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从前每回隋彦回京,都会特地带北地特产给她,哪怕她做错了事,撒娇软语两句,那张严肃端方的脸也会软和下来。
今日听得隋彦回府,她还特地打扮了一番,满面含笑的去迎,满心以为父亲见到她会觉得惊喜。谁知隋彦见到她,却只是不悦皱眉,冷冷的说是谁让你擅自过来。彼时隋彦身边围了许多将士,都将那情形看在眼中,若不是隋铁衣命人先送她回来,隋丽华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失望、羞愤夹杂,隋丽华被隋彦宠爱了十六年,如何能接受这等态度?
回到住处后,她便满心委屈的哭了一场,赌气让那两个仆妇滚出去。谁知道这两个仆妇更可恶,半点不知道软语安慰,竟然就真的奉命滚出院子不见踪影,直到晚饭时才送了饭菜过来,而后又恭敬的滚了。
远处宴席上的乐声随风入耳,躲都躲不开,隋丽华双手捂着耳朵,牙关越咬越紧——
都是因为陶殷,那个可恶的陶殷!隋夫人因为陶殷,将她困在府中禁足,要随便寻个亲事应付;父亲必定也是在听了隋夫人书信中的话,对她冷脸相待,甚至连这样热闹的宴席都不曾想到她,任由她一个人在这里苦!还有姐姐,那个心高气傲的姐姐,从前对她都不曾笑过多少,对着那个陶殷却谈笑风生,甚至还亲自接陶殷去赴宴。
变了,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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