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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瑜冷眼一横,便道:“哪里于礼不合了?我与你家娘子已然定亲,今年便要完婚了,这未婚夫妻这般亲近,不是很正常么?况且大魏民风开放,我在永安生活这近二十年,未曾听过哪家定亲了的郎君娘子不能这般了。白芷你莫不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就喜欢拿着前朝的旧例说事?”
这般不客气,已让白芷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她说的于礼不合,若要严苛点来说,是能沾到边的,但如今大魏民风开放,二婚三婚的有不少,乃至北方还有私奔成婚的,更是有时候便能成为永安坊间的又一佳话。这般情况下,世家大族虽喜欢持着那守礼的帽子,却也并非盲婚哑嫁或是不让未婚夫妻婚前见面的。
傅瑜接了帕子,两人的手触之即分,方才那旖旎心思少不得又被想起,傅瑜心下微叹,只觉得今日这雨下的真是又巧又妙,让他说,要下的久一点,大一点,他心下只怕更高兴了。
匆匆拿帕子擦拭了脸上脖子上的水,面上已是好了些许,他又把帕子揣进怀里,并不还给斐凝,眼角余光又看见斐凝正见了自己这般举动,忙开了话题道:“前段时间案子查清了,忙了好几个月呢,这段时间才停下来。今天就是郑大郎君马场新开,我就和王犬韬还有几个朋友一起来捧捧他的场子。”
“想来是城西郊外那方马场了,以前那里是百亩良田,如今成了马场,不知有多少佃户失了生计。”斐凝目光远眺,正看着马场的方向,又见着马场一侧绵延不绝的章家田地,是一片郁郁青青。
傅瑜心下一哽,只道:“听郑大哥说,以前庄子上的人还留在马庄里呢,只照顾好这片马场就可以了。”嘴上说着辩解的话,傅瑜心下也是知晓的,郑四海肯定也只要壮年劳动汉,以前田庄上的老弱病残只怕还是得迁走,去了别处。
一时提起这般沉重的话题,饶是厚脸皮如傅瑜也觉心慌,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得斐凝道:“我今日出城,不过是去了自家庄子上清点一番,见了庄上的老人家,此时想起田地,难免心下不忿,刚才话语若有冲突二郎君或是郑大郎君的地方,还请见谅。”她这般说着,又屈膝微微福了一礼,倒让傅瑜一时无言了。
“这土地兼并,自古有之,”如果傅瑜是站在贫下中农,他定然要反对土地兼并的,但他现在是既得利益党,所谓屁.股在哪心在哪,他如今是站在地主阶级了,虽知晓历史大进程,也难免有自己小人物只照顾自己的小心思,便道:“不过斐娘子说的对,马场一开,百亩良田做草场,不少农户失了田地,不过幸好朝廷有抚孤院一类,他们也能进城去做些别的营生,或是去别的农庄上生活。”
这般说了劝诫的话,傅瑜心下好受不少,但见斐凝,也停了不谈这件事。
风势狂乱,鼓着漫天黑压压的云层往西边走了,雨势渐消,方才泛黄的天色微微透出几许光亮来,未过片刻,又是一片风轻云淡了。又见南边天际白光显露,太阳从云层中透出光亮来,方才黑压压的天色又亮了些许,甚至连阳光也露了些许出来,傅瑜远眺着,见着不远处的越陵,连绵不绝的小山丘,此时雾气朦胧,突地缓缓在远端显出一截玉带来,红橙黄绿的,是一截要露不露的彩虹。
“看!越陵上的彩虹!”傅瑜喜道,忙唤了斐凝过来瞧。
两人都走到亭边,举头望去,果真见着阳光出来,一截彩虹弯弯的横跨越陵,山林中响起几声鸟鸣,空旷幽远,在这寂静之地平添几分生机。
傅瑜不过瞧了一眼彩虹,又低头去看身侧的斐凝,却见她下颚微抬,双眸似闪着光亮,眉眼弯弯的模样,在细碎的眼光下好似看的清脸上细碎的小绒毛。不同于以往给人的冷清沉稳,这般有些孩子气的斐凝却让傅瑜觉得可爱极了。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外如是了,斐凝如今哪怕生起气来,或是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在傅瑜眼中只怕也是心里疼,又恍然觉得似神仙妃子的。更何况斐凝颜色本就不俗,这般盯着她,傅瑜一时便也看痴了。
斐凝突地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傅瑜一惊,忙两颊发烫,吱吱唔唔着道:“再过两日便是乞巧节了,我、我……”这般说着,傅瑜脚下一顿,突地就离开了亭子,转身走了。
斐凝没觉他的意思,转过身来看他,就见着傅瑜走到马前,小心翼翼地伸手往马背旁的囊袋里掏着什么,半晌,从里头掏出一捧蓝白红粉交加的野花来。
傅瑜碰着野花走过来,双手递给斐凝,小心翼翼道:“本来是想今天摘了花,然后去斐府上找你,邀你过七夕的,却没想到下大雨又刚好碰上了你……只是这花方怕是有些蔫了。”
一旁的元志罕见的机灵起来,忙道:“娘子有所不知,郎君方才生怕雨水把花打没了,这才放进防水的囊袋里的。”
傅瑜有些粗糙的大手捧着那捧花,指节分明的手暗暗地摩挲着,显出主人的几分忐忑不安来。再看那不及指甲大小的花,蓝白红粉,枝叶和花瓣上尚还戴着些水珠,在阳光下闪烁,虽有些蔫了,但也能看出几分颜色,更何况经了一番风雨,尤显得不同于永安城内名贵的兰花或是牡丹,只小巧可爱的紧,更显出不同于名花的坚韧来。
斐凝浅笑着,低头,傅瑜只能看见她白皙光洁的额头。
她伸手接过了那捧野花,抬头浅笑,一双黑眸中笑意盈盈,显出傅瑜的身影来,“谢谢二郎君。”
顿了下,她又细声道:“我很喜欢。”
后面那四个字说的极轻极轻,若非傅瑜耳尖,只怕还听不清她说的什么,他心下一热,正要说些什么,就又听得不远处越陵里突地一阵惊鸟之声。一只只方才躲雨的鸟儿从树林间飞起,鸟鸣声四起。但众人的心不在那惊鸟上,而在一个缓缓从越陵的小道上下来的身影。那身影并不高大,披着一身蓑衣,戴着毡帽,手里还拿着一杆鱼竿,踉踉跄跄的从石阶上慢慢走下来,他背上还背着一背篓,里面大约是装了些鱼。但见这老者身形有些壮硕,背部微佝偻,一把络腮胡子尤为突出,他一边下楼梯,一边拿了手中竹竿去敲旁边的草丛,似在打里头的蛇一般。
傅瑜刚觉这老头子身形有些眼熟,就听得他突地高声道了一句:“竹杖芒鞋轻胜马~”
声音爽朗大气,中气十足,和颤颤巍巍的老迈的身躯颇为不符,却也十分耳熟的让傅瑜面色微变。他抬手,忙道:“元志,去扶着他。”
元志忙应了,刚要从亭中离去,众人就又听得一句高歌:“谁怕?一蓑烟雨……任……啊!”
一声惨叫,方才那“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悠闲老者已是脚下一滑,整个人从不低的小石阶上滚落下来,背上的背篓垫着他弹了两下,却也让他的惨叫声愈发刺耳起来。
傅瑜一惊,早在老者失足的刹那便快速跳下亭子的栏杆,只三两步跨了上去,险险接住了这人。只是这老者掉下来的冲击力太大,他的背篓正好砸在傅瑜胸口上,饶是练过武的傅瑜,也被他这一下冲击的有些狠了,踉跄着向后退去,眼看着要跌下去了,幸而元志机灵的往地上一躺,叫傅瑜砸在了他的背上。
一声惨叫响起,却既非胸口被背篓砸了刺痛了的傅瑜,也非叠罗汉最底下的元志,而是最上面仰躺着的杨材,他高呼一声:“哎呀~哎呀,小老儿的腰折啦~阿瑜你小子悠着点啊!”
“四哥!我、我也痛啊!”傅瑜被砸的险些呕吐,却还是强撑着在斐府府丁和马车夫的帮助下爬了起来,又见着一旁的临江王杨材,果真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一双手还撑在自己腰间,嘴中微微吸着冷气。
傅瑜忙伸手去搀扶他,刚伸手到他腰间摸了一把,还未使劲,杨材就呼痛起来。傅瑜一惊,方才还以为是杨材故作伤痛,毕竟喜欢cos的临江王前科多多,没想到这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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