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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郭仁爱献血凑学费(第1页)

大学时间过的很快,寝室里有两个城里长大的见世面多的同学,总能带着郭平毅去了解更多的精彩世界,虽说平日囊中羞涩,不能经常和他们玩到一起,但听着他们在宿舍聊天,也是一种学习。

王刚洛在宿舍放了一台收音机,时常能听到些最新的新闻,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在宿舍偷偷听邓丽君的歌曲,她的歌可谓是风靡大街小巷,虽然学校不允许播放这样的靡靡之音,可大家就是爱听。

有时候,郭平毅也很羡慕王刚洛和田枫可以活的那么幸福,宿舍的磁盘都是他们带来的,有说书的,有唱歌的,比看书有趣百倍,他不明白,为何有的人,生出来便含着金钥匙,而有的人,生出来就要受尽苦头,有时他也在想,如果祖父不是地主头子,那或许父亲会是个读书人,那么他和妹妹也一定不会为读书而愁。

郭平毅也曾多次打听郭丽丽的消息,最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王刚洛虽然也有过怀疑,但是两人的描述有些不否,郭丽丽离家出走穿的是男人的中山装,可高丽丽那天穿的是女人装,而且高丽丽也不是扎着两个麻花辫,而是一个马尾辫,况且名字也不同,自然不会往一个人上想问题,事实是,郭丽丽到了城里后,找了地方换成女人衣裳,将头盘了起来,看上去是干净利落的,方便她好找工作,何况王刚洛自己也不知道高丽丽去哪里了,更不敢说那就是郭平毅要找的人。

为了多赚些生活费,每逢周末,郭平毅都会去工地当临时工,不同于其他长期工,他每日只有一块钱工资,一个周末可以挣到两块钱,偶尔工地也会没有营生,他会及时再找新工地,因为工资不高,也有人愿意要。

周一至周五不上课的时间里,他便在图书馆勤工俭学,帮着图书管理员给书上架,记录同学们借还书情况,利用不忙的时间提高自己的阅读量,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郭平毅虽然见识少,但是知识面儿广,同学们无论谈什么,他都会有一套完整的理论与同学们侃侃而谈,将大家片面又碎块化的知识进行了合理的归集。

人一旦忙起来,时间总是不经意间流走,郭平毅也慢慢的从一个不爱说话怯懦的角色变成一个滔滔不绝的人,他喜欢上了文学,喜欢上了历史,他认为理科生学管理,必须多学习自己的短板知识,扩大知识面儿,书籍便是一面镜子,他要用这面镜子,照亮自己前行的路。

时间久了,大家都熟络了,冯林霞也不再因为王刚洛的直率而生气了,和他成了要好的哥们儿,和冯林霞在一起的,是美术系的钟无艳,这个女生是个火爆脾气,却和冯林霞好的很,王刚洛经常带自己的妹妹来学校玩儿,王婉婉也会给他们宿舍的人带吃的,大家都很喜欢这位妹妹,郭平毅的生活,每日都是忙忙碌碌,他要去工地干活,要勤工俭学,还要提高自己专业以外的知识面,虽然很忙,但是充实,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那个年代,人人都羡慕大学生,考上大学就等于抓住了铁饭碗儿,在资源极度缺乏的年代里,不存在专业对不对口,只要有大学的知识,就可以从事任何公务工作,它选拔的是百里挑一学习能力而非专业人才,也是当时最公平的一种吸取人才的机制。

不同于现代,基本没什么铁饭碗,被人们公认的铁饭碗便是公务员,是大学毕业以后考的,通过限制专业,限制年龄,限制男女,限制户口,限制工作经历,选拔的公务人员具有一定的对口性。

那个年代穷人家庭出一个大学生,那是全家砸锅卖铁,咬着牙供出来的,也不同于现代,有义务教育,有为贫困学生专门设立的免费机制和奖学金,现代的教育体系是不断完善的,成为普及教育,人人享有教育的权利。

郭平毅便是那个穷人家庭供读的大学生,这不,一年下来了,郭平毅的学费又成了家里最头疼的了,郭仁爱真想像曹仁宝一样上吊算了,一了百了,再不用因为家里这一堆破事操心了——曹仁宝两个娃娃同时考上了大学,就在所有人都羡慕他的时候,他倒好,留了一封信,在沟里找了一棵老槐树,上吊死了,现的时候已经僵硬了,老衣都不好往上穿——是啊,两个男娃娃,你让谁去上学,另外一个都会恨你,都不让上学,又可惜娃娃们努力考上了。而他郭仁爱只有这一个娃娃了,如果因为这个上吊,全庄里的老少都会戳他脊梁骨的。

现在,郭仁爱已经没有地方去借钱了,这一年的时间里,他都是忙着应付各种贷款,学费实在是没有地方去弄了,一个人在家庭成员中占有规划和主导作用时,遇到棘手问题,也往往只能是这个人去解决。

就像学费这事儿,郭赵氏一直以来都是不赞成郭平毅读书的,她的观念和普通大众一样,读书无用,不能当饭吃,郭平毅自己是想念书的,但他需要消耗家中资源,所以他是没有言权的,只有郭仁爱,主导郭平毅念书是他的决定,因此所需资源也应当由他来提供,只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资源了,地里的农活儿需要他劳累,郭平毅的学费需要他劳心,他已经很多个晚上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了,白天干活,人都是软的,晚上躺下,满脑子都是平毅娃因交不起学费被退学的场景。

好在郭仁爱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不知道有卖器官的存在,否则,他一定会将身上能卖的器官卖个遍,然后便可以安稳的睡一觉了。

听人说林阳市的医院里,有那种通过卖血挣钱的地方,郭仁爱也想试一试,便瞒着郭赵氏,借口去城里看儿子,顺便看看平毅娃能在城里给他找个打工的,挣一点块钱。

到了紫杉乡,他没有在路边等车,而是直接去了放车的地方,虽然远点,但去的早,肯定是有座位的,他得提前休息好,因为去了林阳市变数太大,他怕自己到了林阳市找不到卖血的地方,他也怕自己卖了血身体支撑不住,晕倒后,丢了卖血的钱。

他抱着他的红色布包,靠着座椅,眯着眼睛看向窗外,夏天的陕北是真的美,天空是湛蓝的,山坡上绿油油的,梯田里的庄稼泾渭分明,如果没有饥荒,这日子得有多好呀!

到了林阳市,穿过一条条街区,车子停在了长途汽车站,着急赶路的人,提着大包小包又去了其他车子的旁边,司机站在车顶上卸着行李,郭仁爱站在车子门口,帮着搭把手,待到所有人都走后,才慢悠悠的对司机讲“师傅,向你打听个事儿。”

司机道“你问甚事儿了?”

郭仁爱继续道“我想问哈哪有卖血的地方了,”说罢,便无奈的扭过头,黑白相间的头让人看着心疼,两个肩膀、袖口、衣襟都是针线齐整的补丁。

司机也是苦日子过来了,便道“遇上啥难事了,要卖血的地步了。”

郭仁爱将红色布袋紧紧抓住,继续道“娃娃考了大学,交不起学费。”

司机叹了口气,下车带着郭仁爱给他指路,一边道“去年有个婆姨也问我哪里卖血了,说是娃娃病了,看不起病,”郭仁爱憨厚的从兜里掏出纸烟递给司机,感谢司机指路,那纸烟是郭仁爱在别人红白喜事上,白帮忙给的,这也是他出门拿的人情。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烟雾中,司机也看到了自己去世的父亲,坚强又饱含着对孩子们无尽的爱。

好在郭仁爱也能认识几个字,经过多番打听,终于找到了卖血的地方,卖血的人不多,郭仁爱并没有等候,去了便可以抽血拿钱,在医生的建议下,最多可以抽4oom1,虽是用自己的身体换钱,但郭仁爱还是满心欢喜,因为卖血只是短暂的,总有一天他的平毅娃大学会毕业,工作会分配。

要不说父爱如山呢,郭仁爱只想自己这一辈将苦受完,福留给孩子们,要说受苦,郭仁爱这一辈人的苦我不知道如何用文字描述,我敢说,他们吃的饭不一定会比猪食好,好一点的是他们是人,可以使用火,将食物做熟,遇到跌年成,食物中多数是乌泱泱的一锅汤,一个像牲口一样受苦干活的男人,他得喝多少碗才能饱啊,要不说人要知足,知足是福,多少人唯一没有福气的便是永无止境的贪婪。

郭仁爱拿着卖血换来的钱,虚弱的走在林阳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街道上有很多叫卖的声音,听着都让人胃口大开。

早上出门的时候,家里吃了一个窝窝头,这会儿已临近黄昏,他有些饿,有些晕,毕竟今天挣了大钱,他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于是犹豫迟疑一阵后,他还是买一个馅饼,坐在路边轻轻的咬着,馅饼外面酥脆,里面肉香浓郁,甚是好吃,咬了两口,想到婆姨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便小心翼翼的装入自己的口袋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面馍馍吃着,就着水壶里的水。

风轻轻的揉佛着他虚弱的汗水,像是一个温柔的孩子,替他拂去身体的疲倦,他忽略了城市的嘈杂,看到了女儿灿烂的笑容,不禁的回忆着,引婆姨的场景,他这一生最对不住的就是女儿了,希望她能理解父亲的难,希望她在那个国度里有好日子过。

吃罢,郭仁爱的精神恢复了一大半儿,摸了摸身上的钱,放心的站起身,为了省出坐车的钱,他还是选择走着到林阳学院,学校尚未开学,宿舍楼空空荡荡,仅有一些留在城里打工学生的身影,郭仁爱同儿子在宿舍里住了一晚,将带着的几个白面馍,自己卖血赚的钱,家中卖牲口的钱一并给了郭平毅,让他交下学期的学费,好好吃饭。

大概是太劳累了,郭仁爱睡的很沉,醒来时,郭平毅已经将馍馍带去食堂热好了,还拿来了两个鸡蛋,说是学校这两天开学,食堂阿姨提前过来收拾厨房,为新学期的菜食做准备,吃罢,郭仁爱便着急坐着回紫杉乡的车回家了,他还有地里的庄稼需要照顾,那是他后半年的唯一收入了。

一到家,郭仁爱开心的在自己包里翻了起来,将已经压碎了的半个馅饼递到郭赵氏手里,一边道“很好吃,你尝尝,我没忍住,吃了半个,”说罢,憨憨的笑着。

郭赵氏开心的拿过馅饼,嘴上却生气道“就知道浪费钱,这得要五毛了吧?”

郭仁爱笑道“你尝尝么。”

郭赵氏一手拿着馅饼,一手放在馅饼下方,咬了一口道“嗯,真香,你也来一口,”说罢,又将馅饼递到郭仁爱嘴边儿。

郭仁爱躲闪道“那半个就是我吃的,没给平毅娃,只买了一个,你吃就好了。”

郭赵氏又小小的咬了两口,一脸嫌弃道“油太大,我吃了头疼,你再咬一口,要不就吃不完了,”郭仁爱拿婆姨没办法,只得拿过去又轻轻的咬了一口,郭赵氏幸福的笑了,她只想让自己的男人再吃一点点而已。

那时候的爱情,从来都是那样简单,没有华丽的语言,没有富丽堂皇的住所,没有高额的彩礼,没有因贫穷而生的怨怼,却有夫妻共同要努力的理想目标,实在又美好,多少人终极一生,追求的爱情也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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