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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灯!师尊就是我的灯。”
怎么忽然就傻成这样?
钟妙当年确实经常用抱抱安慰徒弟,但那时他才多大?百年后再相见,即使心中明白这是自己徒弟,气息却是全然陌生的。
她从未与哪个成年男子靠得这样近,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钟妙刚想推开,却摸到顾昭一头的冷汗。
她瞬间就忘了方才自己心里那点说不出的别扭是什么:“哪里就值得吓成这样,可是最近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顾昭摇摇头,又往她怀里蹭了些:“我只是有些害怕,师尊。”
他嘴上说得镇静,身上却克制不住地颤抖,眼球也震动着,倒像是个梦到了什么极可怕邪祟的孩子。
倘若是钟妙刚捡到他那会儿,这套动作做起来自然是可怜可爱。
但顾昭被钟妙细心养了许久,这些年又奔赴在清缴魔修的前线,早练出一身壮硕体格。如今硬要挤在怀里同她撒娇,更像头非要装幼崽的猛兽。
钟妙被他闹得没办法。
放平日里顾昭这么胡闹,她还能冷下脸讲几句道理。但如今他吓成这样,说到底还是她自己造的孽,只好换了个坐姿勉强抱着,一面轻轻摸他的额头。
还没安生几时,见她不说话,这小子又哼唧起来了。
“师尊为什么不说话?师尊,师尊您瞧瞧我,”他拽着钟妙的衣袖,“师尊做什么又不理我?是弟子哪儿做得不好么?”
钟妙不答话,就听这小子颠三倒四地小声抱怨起来,一会儿说“师尊总是不理我”一会儿说“方直是个坏家伙!师尊不要同他讲话!”,也不知从哪学来的黏糊劲,念个没完。
眼下夜已深了,钟妙实在失了耐性,一指头戳在顾昭额头。
“打住,给我睡觉去。”
顾昭老实闭嘴,一双眼睛还直勾勾地往她面上看。
钟妙又叹了口气。
她伸手遮住顾昭过于灼热的目光,轻声背起了经书。
顾昭的意识在温热掌心中缓缓下沉。
“……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他曾忍受私欲灼烧,恪守本分,做她喜爱的端方君子,守她想要的天下太平。
但我只是个卑劣之徒,师尊。
“……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一个吻轻轻落在他额头,就像年幼时那样。
顾昭从未睡过这样好的一觉。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入睡,干脆以打坐恢复神识,但不知为何,第二日总是出现在陌生的地方。
顾昭不在乎自己生死,却不想叫人觉得少山君的徒弟是个疯子,后面酿出了断肠酒,干脆每日都饮酒入睡。
而就算在梦中,他也从未得到过一日安宁。
不是逆着人海狂奔,就是在红绸迷宫中寻觅,每每醒来,总是疲惫非常。
但今日是不同的。
他想着推门就能见到师尊,心中便充满欢喜。
顾昭整理好衣冠向外走去,却见自己门上的封印不知什么时候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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