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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應的手忍不住收緊了一些,黑色衛衣被他圈出了一片褶皺。
陌生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夾雜著引擎沉沉的嗡嗡聲。海藍色的發尾被風吹得凌亂得在半空畫圈,流雲和樹影自余光中飛快閃過,太陽折射下的光圈讓人睜不開眼。
手心的溫度越來越高,連帶著心臟跳動的度也一起持續攀升。隔著一層布料,對方的心跳都好像原封不動地傳了過來,腎上腺素仿佛都飆到了一個臨界值,全身的血液一股腦地衝上了大腦。
「你的心跳得好快。」季應小聲調侃,但這句話很快便被風吹散在了引擎聲里,沒有引來任何的回應。
摩托車的車輪在蜿蜒的山路上拖出一道痕跡,引擎在風中嘈雜地響。山間鳥鳴過耳,獨屬於植物的清香取代了城市裡潮悶混雜的空氣,整顆心都跟著一起放空了起來。
蒼鷹喜歡天穹,游魚喜歡大海,而季應喜歡風、喜歡平野,都是因為對自由的嚮往。
他側著頭靠在江平野的肩膀上,望著鱗次櫛比的高樓漸漸在視野中縮小,而那些被煙波吞吐的遠近諸山仿佛要將他們圍繞。日光落在最高的山脈之上,在青翠的山林間罩下一層金色的紗。
季應突然想起那天天台之上,江平野說要帶他來看南山的日落。
「阿野——」於是在風中扯開嗓子,聲音斷斷續續又微弱的傳進江平野的耳中,「我現在相信你沒騙我了,就算不是日落,這裡的風景也很好看。」
他剛說完這句話,摩托車的車突然放慢,像是要讓他看清過路的風景一般。
「晚上我們可以再上來一趟。」
季應琢磨了幾遍這聲「我們」,直覺過往的風都多了幾分暖意。
「只有我們嗎?」但他還是多問了一句。
江平野沉默了一會,再開口時聲音輕得快要飄散在風裡,但季應還是清晰地聽見了他的話。
他說:「如果你想,只有我們。」
·
終於到達了農家樂的附近。這家農家樂是上個月剛開的店,一連吞併了附近的幾家老店,擁有了方圓幾里最大的地盤。
野營的位置是原先的一家戶外燒烤的舊址,搭設起來的燒烤爐還沒拆,如果有需求仍舊可以租下爐子打牙祭。旁邊還有一條小溪,清澈的溪水中依稀可以看見一點不足指甲蓋大的魚影。
沈靈君他們坐車先到了,一同出發的肖楚也剛把摩托停在農家樂後的簡易停車場裡。一群人正忙著從倉庫里拿帳篷。
按照行程的安排,他們今天是露營、燒烤、篝火夜話,明天則是徒步登山。
一同來的除了樂隊的五人和肖楚,就是沈靈君的室友。正好夠分兩人的帳篷。
季應的手還吊著,沒人好意思讓他幹活。但他不好意思閒著,只能在江平野的旁邊悠哉悠哉地打下手,遞一些工具和零件之類的。
四個女生的帳篷被蔣明他們主動包圓了,沈靈君杵著沒事,本來想去幫幾個室友串燒烤用的食物,但因為太過手殘又被趕了回來,只好湊到季應身邊找他聊天。
「你的手什麼時候能好啊,感覺都好久了,傷得這麼嚴重嗎?」沈靈君問。
季應:「估計到月底就能拆了,骨折嘛,估摸著一個月左右。」
「那這樣豈不是做什麼都不方便。」
「是有一點,畫畫的時候都只能找別的東西壓著。」季應掃過江平野的發旋,他的頭髮蓬鬆,從這個角度看去宛如動物的絨毛,讓人很想摸上幾把,「之前答應給阿野的畫都畫了很久。」
沈靈君:「提到這個——我那天和邵姐聊天的時候突然想起來,spiritedoasis有段時間突然來了很多人,都是為了看江平野的。她們說是有個畫手畫了一幅江平野唱歌的畫,在抖音收穫了幾十萬的點讚。我摸過去看了一眼,和你頭像的畫風好像有一點像……」
江平野原本並沒有打算偷聽他們的對話,只是沈靈君的聲音實在有穿透力,哪怕特意壓低了調,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江平野知道這件事,也知道有人為他畫了一幅畫。但按照他的性格,當時並沒有在意這些外界紛擾。
可是那幅畫——竟是季應畫的嗎?
敲著地釘的手一頓,落下的石頭險些敲在了拉杆上。季應還當他敲完了這根,順勢就遞了下一根地釘過去。
「是我畫的。」季應扯了扯嘴角,有點皮笑肉不笑的僵硬,與平日他的習慣不太相同,「要幫我保密啊。」
沈靈君瞅了一眼旁邊蹲著的另一位當事人,猶疑地說:「現在保密還有用嗎?」
江平野重重地把地釘敲了下去,抿了抿嘴沒有說話。他似乎想要儘量消減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從這場對話里摘出去,但很不巧地是季應不願意給他這個面子。
季應上前一步,在他旁邊蹲下,把剛才沒被接過的地釘用手指夾著遞到他的面前,乍一看像是一個遞煙的姿勢。
「阿野也會幫我保密的,對吧?」
江平野反應遲鈍地偏過頭,微微仰著下巴看過去。
季應的方向背著光,陽光穿過樹梢落下斑駁的影子,像是大片大片的碎金,降落在季應的頭髮與肩上。卷翹纖長的睫毛向上掀著,又黑又亮的眼眸像是一汪春泉,而泉水中完全倒映著他的身影,也只有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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