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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第1页）

漆黑的夜里，刚刚启程的雨点零碎地落下，昏黄的路面上斑驳地潮湿着，路灯昏暗的黄光下，楼前的树影绰绰，在风中潦草的摇摆着。

“我们回来了！”蒋希钰的声音里带着克制的激动。

“是的，我们回来了。”许明感慨道，向着空中伸出手去，很快指尖便接到了滴落的雨水，潮湿的触感无比真实。

曾经一窗之隔却无法触及的校园夜色，终于出现在了面前，此刻他不可谓不激动。

明修远最后落下的剑花，在天际划下那道近乎完美的弧线，成功地破开了时空的交界，仅是一瞬间，现代世界的夜幕如同潮水般涌入，修仙界的大门戛然闭上。

但在最后的时刻，时空切换前的最后一幕，那抹从空中跌落的身影却让他那颗悬起的心沉了下去，许明抬眼对上陈远嘉的目光，后者神色复杂轻轻地摇了摇头，深切目光最后缓缓移至前方。

罗奇奇犹豫地往前迈了一步，手腕一沉，蒋希钰轻轻地拉住她，有些悲伤是属于个人的，谁也无能为力。

柳月双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冰冷的走廊处大半个身子往前倾去，埋着头，如同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良久没有任何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沉闷的雷声隆隆而来，楼外的落雨声响越发密集，这场压抑了许久的阵雨终于到来。“滴滴答答”的敲打声中，

僵住的背影克制地微动着，柳月双努力地调整着呼吸，沉默的时间缓缓流逝，却似两个世界永隔般遥远。

她转过身，微红着眼道：“许老师，我先回宿舍了。”

许明点了点头，此时任何安慰的语言都属实无力，“回去好好睡一觉，都会好的。”

柳月双点了点头，望着罗奇奇道：“奇奇，一起吗？”

罗奇奇愣了愣，连忙挥手道：“师兄刚刚说有事同我说，你先回去吧，我们回头约。”说着随即抬头向身旁的蒋希钰示意，后者十分配合地点头表态。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师姐，伞！”陈远嘉将手里的折伞递出，“雨有点大，师姐小心。”

“谢谢。”接过伞，柳月双转身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从化学楼走回宿舍的距离不算远，这条路她走了许多年，在过往的岁月里，因为科研不顺，自己带着低落、失望以及彷徨等各异的心情走过，每晚的夜色能无私地容纳所有的情绪，悄无声息且不留痕迹。

夜特有的温柔平等地对待着每一位失意的，不带任何偏颇，今夜亦是如此。

层层叠叠的落影下，雨声交错，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压制了许久的悲伤宣泄而出，破碎细小抽泣声隐隐约约，不言而喻的悲伤浓厚的更胜夜色。

泪水混着随风而来的雨水落下，很快便打湿了T恤，黏乎乎沾在皮肤上，水滴顺着额头垂下的碎发滑下留下

蜿蜒的行迹，柳月双只觉得整个人都似泡在水中，胸腔处沉重的窒息感让自己喘不过气。

她回来了，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故事的最后不可以是完美大结局？！

明修远终于如愿地铲除了空远，净化了邪气，也开启了时空界限，履约地送自己回来。这一次，大义和约定，他都做到了，他成全了所有人，可是，为什么非要用如此惨烈的结局成全？

明修远，你终于没有遗憾了，想必最后的那句“再见”，你也是笑着道出的。

可是，我有！

我有，遗憾！

我的余生都会在不断地猜测与不安中度过，最后的最后，自己甚至连他的安危情况都不知晓，而以后她将永远不能知晓。

明修远，在你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是否就已预料到了如此的结局，白日里你的隐瞒是否又是存了一份能瞒住我的侥幸，如果自己未曾想过他的处境，亦或是未曾目睹他的跌落，这是幸运，亦或是更大的不幸？

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她的心里有怨，可是怨天尤人，然而这一次，她依旧只能怪天，甚至没有能够指责对象。既然说好了再见，为什么不可以在最后让各自在彼此的世界安好，为什么所有的大义都需要牺牲来成全，为什么？

为什么？！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回荡的呜咽声，柳月双木然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在潮湿的路面上走着，前

方的路越发模糊，下一刻，她一脚踩进了被水没过的水洼里，脚下踩着的深藏不露碎石晃动着，她踉跄地往前晃了晃后，依旧没能稳住，慌乱地跌落在水中。

手中的伞在雨中滚动，冰凉的滂沱大雨浇落而下，她跪坐在雨中放肆地哭着，一切狼狈的恰如其分，正同这趟奇幻旅程最后的破碎结局。

不远处，许明打着伞默默地望着跌落在雨中痛哭的学生，驻足片刻后，缓缓地走到她身边，拾起掉落的伞，挡在她身前，为她支起一片不大的容身之处。

*****

第二日，柳月双醒来时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喉咙干燥疼痛，如同喉间含着刀片，稍有吞咽的动作便会刮动，她挣扎地想要起身给自己倒杯水喝，刚坐立起来，眼前熟悉的宿舍场景让自己脑中一晃。

这是一个标准的双人间宿舍，下桌上床，因为端午节，同屋的室友回家放假，原本并不算宽大的宿舍，现在却在晨光中显得空荡荡。

半垂下来的蚊帐挡住一半视线，身下是柔软舒适的床，昨夜的最后是许老师送自己回楼的，匆忙简单地洗漱，她熟练的开启空调降温，此刻室温舒适，环境安静，楼下传来的谈话声透过窗户传来，忽远忽近。一切都无比真实地告诉自己，她真的回来了。

斜靠在墙上，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后缓缓舒出，经过昨夜的情感宣泄后，此刻她情绪回归了稳定，临

睡前她为自己的不知所措寻到一个结题思路。对于无法寻求的答案，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已然无解，但玄学却未必。

这一楼层居住的皆是理工科的博士，在追求真理的路上，这群自然科学的坚定拥护者在科研的路上承受着“层出不穷”的挫折。因此，玄学这种理不清道不明的存在或多或少是有些许存在感的。

比如，她的室友投文章前要看黄历择良辰吉日，隔壁宿舍的博一妹子墙上贴满了“水逆退散”，楼下住着的隔壁实验室博四师姐更是这座城市的寺庙活导航。

“心诚则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句话更是隔壁师姐的口头禅，或许也是她在不幸延毕后，一年内能连发两篇的大刊文章的“大器晚成”buff加成。

对此柳月双虽不曾参与，却也并不予以评论。但昨夜，她突然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或许她应该去求一个平安符，这个世界的玄学或许无法对修仙界灵验，但对她而言，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出于自己的思维习惯，等待只是空虚的盼头，即便自己在心里祈求他平安千万次也不过徒劳，她需要做些什么，即便只是精神层面上。

想到这里，柳月双艰难地爬下床。桌上放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以及早已冰凉的烧水壶，她不假思索拿出起不怎么沉的烧水壶，壶里的水早已冰凉，顾不上是何时存留的，她随意地给自己

倒了一杯，送入口中的水路过肿痛的嗓子，灼烧的痛感让她眯住了眼。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不其然，她应景地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