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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涟漪诧异地看了看出声的人，却是柳茜雪。今日她梳了一个双环髻，以鲜红芍药簪于鬓边，斜插了五枝喜鹊闹梅金簪子于发后，一袭对襟杏黄牡丹折枝刺绣褥裙，并花开富贵桃红抹胸，妩媚艳丽之极，但终是少了些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烂漫。论年龄，她比楚涟漪还小了一月，也未及笄，如今的打扮却仿似大姑娘了。老于年龄的风情，背后自然有说不得的故事。只是楚涟漪没想到柳姨娘那样八面玲珑的人居然养出这么个高傲的女儿来，自己猜出了六姐姐的喜事，本就是玩笑话，并不当真，她却较上了劲儿，还说什么服气不服气，这样一来，如果楚涟漪猜不出杏嫁何处，反而落了下成，倒成了楚涟漪的不是了。柳姨妈连连给柳茜雪使眼色，她都当做没看见。太夫人听柳茜雪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ldo;这倒是，碗丫头你要是猜中了，祖母把当年出嫁时你曾祖母送我的那副仅绞丝翡翠镯子给你。&rdo;太夫人此话一出，知道这镯子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这镯子是母传女的家传之宝，十分贵重，当初本该传给楚涟漪的大姑母，但因为大姑母的婚事太夫人不喜欢，而大姑母又死活要嫁，所以这镯子，太夫人并没有传给她。楚涟漪本不想当出头的椽子，但奈何她骑虎难下，这会儿要真是自动认输，在太夫人眼里可就讨不了好了，仿佛一个半吊子似的。她母亲过世，父亲基本不过问内宅的事情，今后她的婚事都得落在太夫人手上，自然是要尽心讨好巴结的。&ldo;既然祖母这样说，那涟漪就勉力试试，猜错了，祖母可不能怪涟漪，这可太难了。&rdo;楚涟漪撅了撅嘴，表示不依。&ldo;你尽管猜，祖母的镯子可不是好得的。&rdo;连太夫人拍了拍楚涟漪的小手，别有所指地道。听了这话，楚涟漪更是打起了精神，仔细瞧了瞧旁氏，觉得她那红光满面中简直就是有些得意忘形了。这旁氏出身七品知县之家，三老爷也不过是正七品知县，这一直是她的憾事，总觉得在整个家里抬不起头，便使了劲儿地讨好太夫人，太夫人对她这一房也青眼有加，三老爷因为老子娘喜欢三夫人，所以对这个小门出身的夫人才没有过多挑剔。既然在出身上抱憾终身，旁氏想要找的女婿必然是仕途上前途无量之人，加上她又要求是长房嫡子，所以她带着六姑娘在京里大小宴会参加了不少，却迟迟没有消息，如今可见未来的六姐夫定不是京里有根底的豪族，不早不晚，偏在这当口有了婚嫁的消息，这时候有什么人能既有前途，又会与三夫人一拍即合的，答案真是呼之欲出了。作者有话要说：别霸王，别霸王。7、府中事（上）&ldo;想来，未来的六姐夫必定是个清贵之极的人。&rdo;楚涟漪的话虽然不清不楚，但是明白内情的人定然是洞若观火的。&ldo;好聪慧的姑娘。&rdo;平日最少言寡语的大姑母居然也出声了，周遭的人都觉得惊讶。这位大姑母就是太夫人的大女儿，最是谨言守礼，如今死了男人便带着女儿投靠了娘家，因为当初她的婚事太夫人一直反对，所以如今大姑母在家里更说不上话，是个只懂低头吃饭的闲人。柳茜雪听楚涟漪这么一说，略微惊讶，&ldo;十二姐姐真是惠质兰心，只是不知道姐姐怎么猜出来的？&rdo;这俨然就是怀疑楚涟漪事前是听到了小道消息的。&ldo;我想这京里能配得上六姐姐的好男儿可是少之又少，六姐姐眼界又高，一直瞧不上那些膏纨子弟，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了音信，涟漪就想，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发生。偏巧最近真是有桩大事，这不殿试刚完吗，有状元郎骏马夸街，探花郎名苑摘花，皇上钦点翰林，清贵之极。只有这等女婿，三婶婶才瞧得上眼。&rdo;楚涟漪歪在太夫人的怀里，拿眼觑着旁氏，惹来众人的笑声。&ldo;真真是个眼尖嘴利的丫头。&rdo;旁氏笑指着楚涟漪，却也不生气，谁让她遂了心愿。&ldo;十二姐姐，你为什么说六姐夫清贵之极啊？&rdo;六房的十五姑娘才九岁，还不解事。楚涟漪搂了十五姑娘在跟前，也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六姐姐高兴，也顺便捧一捧旁氏，盼望她以后少在太夫人面前给她使绊子，&ldo;说这翰林清贵嘛，这个清字是因为翰林最清苦，编检奉银，每季不过四五十金。&rdo;这四五十金有时候还不够有头脸人家的姑娘打一副头面的。十五姑娘吐了吐舌头，她大概也知道这是少的。楚涟漪接着又道：&ldo;可这翰林的地位可高得很。咱们大夏朝的规矩是，二品大员以上才能穿貂皮，你看咱们家里只有你大伯能有资格穿，可翰林却不在被限制之列，翰林虽然不过六、七品，但人家照样穿貂皮。&rdo;&ldo;哇。&rdo;十五姑娘惊讶的叫出声，这一声最大程度地满足了旁氏的虚荣心。&ldo;你可不知这翰林的厉害，咱们朝的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都非翰林出身不可，要想出将入相，可必须得是翰林。这三年才一次科举，全国上下每次也不过一、二十人能入选，你说这翰林是不是贵不可言？&rdo;&ldo;是，是，那，咱们六姐夫可真厉害啊。&rdo;十五姑娘娇滴滴地道。楚涟漪松了十五姑娘，转头向着太夫人娇憨地笑道：&ldo;祖母，要是涟漪能说出六姐姐的未来夫婿是谁，您可得赏了孙女儿那宝贝镯子。&rdo;&ldo;你这鬼丫头，我倒不信你能说出来，你三婶婶藏着掖着，连祖母我都还不知道哩。&rdo;三夫人今早来报喜，也是说半截留半截，就由着人去猜，她一个人捂着嘴笑。而楚涟漪来得又早，她还没揭开谜底，楚涟漪就岔了进来。&ldo;我知道，我知道，祖母，你让宝荷将那镯子取来，看孙女儿猜得对不对。&rdo;楚涟漪小女儿娇态地晃着连太夫人的袖子，趁着年纪还不算大，撒娇卖痴还能逗太夫人高兴。连太夫人扭不过她，直笑着让她的大丫头宝荷取了钥匙去取镯子。楚涟漪这才正襟而坐，&ldo;我猜，未来六姐夫定然就是那点了翰林编修的探花郎，不知我猜得可对，三婶婶？&rdo;楚涟漪说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旁氏鼓大了眼睛，&ldo;你可怎么猜出来的？&rdo;&ldo;啊，这么说涟漪是猜中了？&rdo;太夫人也激动了起来。&ldo;正是。&rdo;旁氏好不得意地点点头。&ldo;快告诉祖母，你是怎么猜中的？&rdo;太夫人抓住楚涟漪的手。&ldo;这可不难，只因为涟漪一直留意着六姐姐哩。先才涟漪提到状元夸街的时候，六姐姐可没什么表示，再说到探花郎名苑折花的时候，她一下就羞红了脸，拿手绢遮着唇角偷笑哩。&rdo;&ldo;你这丫头，就会编排我，瞧我不拧烂你的嘴。&rdo;楚涟晴好不羞恼地上前又扭住了楚涟漪，满屋的欢畅。&ldo;好好，看来我这镯子非得给涟漪不可了。&rdo;说话间宝荷已经取来了镯子，太夫人亲手取了给楚涟漪带上。这金丝翡翠镯子，足足有三两重，是以金丝绞成蔓藤镂空笼子，附绞在水色极佳的翡翠上，金碧辉映，富贵耀眼，如今衬了楚涟漪欺霜赛雪的羊脂玉手，真是相得益彰，就是女人见了也心动，凭空给那金丝翡翠镯子添了三分瑰丽。&ldo;这镯子还是衬了碗丫头才不埋没。&rdo;太夫人满意地拍了拍楚涟漪的手。中午自然是连太夫人留饭，饭毕，各自家去，也不多赘言。楚涟漪回到百花深处，只觉得疲乏得紧，昨日车马劳顿，今日又起了个大早，还要费心思去讨太夫人的欢心，连旁氏都要小心照应，比画一天的画儿还累。再说那边的饭菜她也用不惯，所以一回屋就显得极没精神。楚涟漪没精神，暗香精神头可是十足，回来在云柳、云桃等丫头的面前绘声绘色地把先前那番景况讲了一遍，惹来两个丫头对楚涟漪十二万分的崇拜眼神。平素楚涟漪做人极为低调，即使在请来的先生面前，也是多有保留，并不爱出风头，能做个中庸的学生就行了，像今日这般卖弄小聪明也是迫不得已。丫头们平时只觉得疏影、暗香两个丫头里的总管厉害，对这位花儿似的姑娘并不了解&ldo;姑娘，你怎么猜到六姑娘的准姑爷是新点的翰林编修啊，这可真是神了。&rdo;暗香觉得自家姑娘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爱打听闲言闲语，可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消息。楚涟漪笑了笑，&ldo;要真告诉你可就不神了。&rdo;楚涟漪并不答话，有些时候说真话是种美德，可也犯不着完全没有保留，何况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ldo;神&rdo;的表象。&ldo;我去楼上睡一会儿，家里的事儿你们两人自己看着办，若有拿不定主意的，等晚饭时来回我。&rdo;楚涟漪对着疏影，暗香吩咐。两人赶紧应了，扶了楚涟漪上楼，伺候她更衣，为她掖了被角，才悄声无息地下楼。楚涟漪蜷在床上心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开始照应她了，就昨日那么一会儿功夫居然能在出寄云庵的时候碰上前来烧香还愿的新科状元夫人并几位同科进士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