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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要去南边?”
“是啊,有件事情必须查清。”水溶轻轻地抬手,拍了一下手下的棠木椅子的曲线流畅的扶手,紫红色大漆上暗哑的光泽被他修长如竹的手指拍散。
“嗯,王爷出去一段时间也好。京中之事在下足够支应,外边的事情,需得王爷去料理。”梅瑜泽点头,这一场角逐中若想立于不败之地,单靠京城这块地方是不够的。
事实上,就算水溶不去请命,这筹措粮草的事情也落不到别人的肩上。如今初冬,那些士族子弟个个偷懒,老一辈的公族就更不用说了,谁也不愿意大冷的天满世界乱跑,况且这一趟差事下去,春节能不能回来过还不一定。除了孤身一人的水溶,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夜如水,残月钩星。风如梦,抚松引情。碎影入帘栊,笑看色空。闭关入山中,淡看情浓。”黛玉斜坐在船头的摇椅之上,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轻声吟诵。
“好句子。”水溶从船舱里出来,坐在她对面的一张藏红色绒毯上,惬意的往后一仰,靠在一只引枕上,一边称赞。一边抬起头。
一钩下弦月静静地挂在雨后初晴的夜空里,虽不完美,却很晶莹,像眉黛般弯弯一抹,钩住了几颗残星。半明半暗的稀星淡淡地挂在碧霄里,静静地注视着夜幕下的江南水乡。冬夜萧萧,远处传来微弱的乐声,曲调幽幽,仿若离别。
黛玉转头,看着他的侧影,月光照在他如完美雕刻的五官上,原本凌厉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挺拔结实的身姿融合着优雅沉稳的力道,举手投足,行止得当。眉宇轩昂,目如寒星,清华如松风水月,朗润如仙露明珠。冷漠刚硬,傲然卓雅,肃肃而立,胜似谪仙。湛然有神的凤目里隐过一丝别样的神采,看着看着,不由得痴了一般。
“玉儿,来。”水溶微笑,伸开双臂。
黛玉摇头,轻笑,继而转头看着船外的波光粼粼。
“又不听话。”水溶摇摇头,索性直起身子,抬手握住黛玉的脚踝,手上稍用力,意欲把她强行拉过来。
“别,你要摔死我?”黛玉惊慌的往回撤脚,然后不满的横了他一眼,不得已慢慢起身,站在绒毯上低头看了水溶一会儿,轻叹一声,徐徐坐在他的身边。
“我在这儿还能摔着你吗?”水溶抬手牵动她的裙带,一个站立不稳,她身子前倾,便跌进他的怀抱。如同记忆之中的一样,温热,坚实,似有似无隐隐约约的沉水香。
“明天就到姑苏了。我心中反倒有些害怕。”黛玉并不挣扎,只是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咚咚的心跳,犹豫的说道。
“近乡情怯。”
“是怕所见的不是所想的,这一回去,就连往日心中的梦境也要碎了。”黛玉苦笑,原来总觉得姑苏便是自己的家,此时才明白,姑苏其实也不是自己的家了。自从父亲亡故,家中田产尽数折卖那日起,自从自己孤苦无依跟着贾涟登上北去扁舟的那一刻起,自己根本就是无家可归。
“不会,梦是可以圆的。”水溶轻笑。抬手拍拍她松散的发髻,忽然抬手,把她发间的玉簪拔掉,一头乌发便瀑布般的散落开来,披散在她的肩头,他的臂膀之上。
“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南下筹粮?西边真的会打仗吗?”
“会的。这一仗在所难免。就算皇上不愿打,恐怕回纥也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一击不中,又损兵折将,这么惨重的损失不想办法找点补偿,他们的日子是不好过的。”水溶拥着黛玉,歪在船头,仰着脸,看深邃的夜空。细细的给她讲当今的局势。
回纥族人乃游牧民族,西北虽有丰美的草原,无奈游牧民族众多,纷争时起,常年战乱,民不聊生。而回纥族人便处在游牧民资和中原相接的地界,回纥族人同汉人往来频繁,其族人骁勇善战,又受到中原文化的浸润,羡慕中原繁华已久,一直梦想进驻中原入主天下,替代天朝君主。多年来屡次挑起纷争,虽然败多胜少,但终究也掠夺了中原大量的财宝。
如今回纥王贺兰铎迩年老,但膝下两子,长子贺兰臻,次子贺兰臹这弟兄二人多年不合,各自为政,各自扩展各自的势力,这几年,区区回纥那片小小的领地已经容不下他们二人了。贺兰臻喜欢西北丰美的草原,便带着自己的人马往西北扩展,而贺兰臹则窥视中原已久。
水溶一边轻声说话,一边轻抚着黛玉的秀发,夜色安宁静谧,偶尔有水花拍打船帮的声音,哗哗的响着。黛玉听着水声,听着水溶这下枯燥的政局分析,几乎昏昏欲睡时,蓦然间水溶揽着她的手臂一僵,便觉得一阵昏眩,整个人被水溶带着往船舱里翻滚着,生硬的船板铬的身子生疼生疼,来不及惊呼之时,但听见‘咚咚’几声,原来二人躺着的红毯上,已经钉上了几只羽箭。精铁箭头没入木板之中,白色的箭羽兀自轻轻的颤动,发出嘤嘤之声。
水溶腰身用力,紧紧的抱着黛玉翻入船舱之中。靠在角落里,用力的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问道:“玉儿,没事吧?”
“没事,你呢?”黛玉惊慌无措的心神被水溶冰凉的唇唤醒,忙急切的回应着。
“我也没事,放心。”水溶把她往身后一推,拉过一张长条桌案挡在黛玉身外,叮嘱道:“你好好的躲在这里,不要乱动。我出去瞧瞧。”
“溶......”黛玉情急之下,反手抓住他的衣衫,焦虑的目光盯着他,满腹担忧却不知如何表达。
“放心,没事。我就是出去瞧瞧,你听,动手有三筝他们。根本用不着我。”水溶宽慰的笑笑,伸手拍拍黛玉苍白的脸颊,“乖,别动,我去去就来。”
黛玉颔首,眼看着水溶墨色身影风似的一旋,便转出了船舱,一颗心便揪到了嗓子眼。外边的刀刮声、打斗声分外清晰,黛玉实在悬心,便悄悄地推开挡住自己身躯的桌案,挪到船舱门口,轻轻地掀开厚重的帷幄,借着暗淡的月光,看着外边打斗的情景。
只见细细的锁链在空中交汇,将这游船外船舷上的方寸之地生生地结成了一个金笼。笼中,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一手拽着链条,一手拿着长刀。三个人背靠背地站着,形成了数个刀阵。
护在水溶身前的四个黑衣护卫,个个手中长剑翻飞,其中一个个子较矮的侍卫挥舞着长剑沿着刀阵旋了一圈。只见为首的两人皮肉横飞,一身狼狈。再看向西南角,三儿挥动游龙刮,舒展双臂,只一记“漱玉生风”,便将如连休婴一般的三人震开。刚要舒一口气,却见三个刀阵,一共九人向水溶扑去。
水溶却顺手抽出玄色的长鞭,翻身而过,只见鞭尾像一只灵活的手,准确地卷上了几把刀。他冷冷一笑,刚要抽鞭挥去。不想另三人足蹬笼壁,刀尖向外,迅速回旋,俨然一个利飞轮,飞速旋转着,向水溶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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