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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辛越第一次送谢金妹回家,到了那一片居民区外,谢金妹婉拒了辛越再跟她深入到内里。
批捕了。谢金妹说。二进宫了,希望能重判吧。
那时她还没系统地学习过法律,只是出于自己情感认知这么说的,并不知道她父亲达不到累犯从重处罚的条件。
在天台上,谢金妹首次对辛越说起了自己的家庭环境。她父母是一个村子里出来务工的,和其他类似的人群一样,年轻时日久生了情,生了小孩才知道两个人并不合适,在终日的相互埋怨和争吵中度过。
谢金妹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女孩,更简练一点说,是个拖油瓶。她父亲则是一个不安分的人,她怀疑他骨子里就有暴力基因,第一次犯罪情节不严重,从出狱后到二进宫之前做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就是把他们老谢家的根传了下来。
“金妹”这个名字足以看出夫妇俩对女儿的不上心,她弟弟叫谢锦祺,这名字也说不上多么别致,但是是两口子到处找人算命选出的好名字。后来谢金妹就成了弟弟的保姆和父母的出气筒,两口子原是不想让她读高中的,人家都给她选好了。恰好那年二中推出了贫困生助学金,谢金妹大闹了一通,在家里又打又砸的,和两口子寻死觅活,一股我读不了书你们也别活的劲。
她说两口子是觉得又不用出学费,多读几年书还能多收点钱,才放她来读书的。所以她要继续往上走,走到可以告别这里。而且她以后绝对不会生小孩,带大她弟的那几年足以让她厌恶到底生子这件事。
说完,谢金妹长舒了一口气。
辛越的前十六年简单模式人生不会让他接触到社会庞大的阴暗面。他就是和一个看起来阴暗、其实还挺有趣的女生谈了一场恋爱,居然要一起背负她沉重的阴暗人生。
“我帮你吧!”他说。
“你能怎么帮我?”谢金妹笑得很疲倦,“辛越,跟你约定好的那些钱,就算是你赞助我以后的大学生活费了。”
“你不想去更好的大学吗?”
“够了,我考得上的学校都还可以吧。”谢金妹觉得她和辛越从来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看待问题的眼光也不一样,所以她也没参考过那群公子哥嘴里说的择业意向。他们的未来是亮一下自己那枚金汤匙就能上去的直通车,她还在攒车票的零头。
学校放榜的地方辛越经过都不会看一眼,他挺看不起那些只会学习的书呆子的,谢金妹除外。他去高三年级的放榜处看了,谢金妹还真是恋爱不耽误学习的。
那次失败的做爱略过不表。时间来到高考前,6月6日上午是高三年级最后的自习,下午会要出发去看高考考场。
辛越在上午把银行卡交给了谢金妹,密码是她的生日。
“我会贴身放着的。”谢金妹开了一个最后的玩笑。
“随便你。要是我想,我可以随便划走,这卡还是我的名字。”
“随便你。”谢金妹还给他这句话,“就当这一年喂了狗吧。拜拜咯。”
“拜拜。”
简短的告白即是谢金妹变换身份之前他们最后的见面。
谢金妹计划好了高考后要办的事。取钱,改名,去外地打工攒钱,她不嫌钱多。在她的计划里辛越不给钱或者把钱收回去也没事,她查过助学贷款的额度,算上在校期间的兼职她应该能活下去。
向当地派出所提交了更名申请的谢金妹去了一个被称为打工圣地的城市。
哦对了,辛越。好久没见过这人了。他是要补完课才放暑假吗?高考之后他没联系过她,她忙着家里的事没空想他。
谢金妹想起来辛越并不知道她的具体住址,高考前只要还在一个学校读书就能轻易见上面,离开了学校却一丝能联系的途径都没有了。
出了学校的单纯环境,在外没有手机寸步难行,谢金妹购买了一部手机,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安装了一些常用软件,她登录上了qq。在初中的信息技术课上她也接触过互联网,和辛越在一起的时候他借手机给她玩,她主要用来查资料,但也跟辛越加了一些软件的好友,例如qq和微信。
辛越的备注名是他自己添加的,她看到这个挂着“辛越”的名字的头像说:分手吧,以后不用再见面了。
谢金妹没想太多,他们的关系本就是该到这里结束。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不过恰好要在同一所学校念书才凑到了一块,海城二中是她拽住了救命稻草才读的,辛越是懒得挑选被他爸妈塞进来的。
“拉黑”好像比“删除”更具有江湖不见的味道。按下拉黑好友的确认键时,谢金妹想,最后几十天里他们的相处已经不如从前自然,尽管有辛越的努力伪装,但怎么想都还是尴尬。
一场年少时付费观赏的喧闹至此结束。
她不知道也无需在意的是,那条消息是邱小狄用辛越手机发的,美其名曰“开个玩笑”,为此辛越暴打了邱小狄一顿。
辛越找了谢金妹一整个夏天,夏天结束的时候辛越后知后觉,她早就有分手的打算了,有无数个记忆片段透露着她毅然决然要离开此地的念头。
于是他放弃了寻找她,包括那张卡的动向,他也没有再查过。升上高二的辛越很用力地在掩饰他的泄气,邱小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尽管他好奇心作祟,查到谢金妹改名成了安云暄,在某校法学院一路顺利升学,他也没打算告诉辛越。谁曾想在辛越这里谢金妹这道坎就没过去过。
再出现时谢金妹成了他未来的小婶安云暄。
辛越很气愤,这人不是说的要努力学习往上走吗,你往上走就是靠嫁人实现的啊?真没意思。那你跟我分手干嘛?
庄翊有什么好的?至于你毕业一年,才二十五岁,实习证都没变成执业证,就要上赶着嫁人?笑死了,绕来绕去嫁给一个海城人,逢年过节的回老家碰到你们家人怎么办啊?
你还记得你以前信誓旦旦地说你有多讨厌生小孩吗?合着生小孩不行结婚可以啊,有区别吗,我看你婚礼上别人祝你“早生贵子”的时候怎么笑的。
怎么就是庄翊啊……一个平静到无趣的老男人,还装得要死。
辛越的酒劲就没下去过。要不怎么叫辛越呢,他越想越生气,走在伤心街头,对着路边的易拉罐就飞起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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